看著唐通在那痛哭,朱慈烺踱步而下,走到唐通跟前,身手撫著唐通的頭頂,也不說話。慢慢的唐通止住了哭聲。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撫摸著一個三十多的大漢,卻沒有一點違和感。
朱慈烺看唐通情緒恢復了不少,開口說道:“唐總兵雖走了一段錯路,但錯也不全在你。畢竟你于大明也算有些功勞,功過相抵,本宮也不殺你,只愿你改過自新,從新做人,做一個于大明有益之人!”
唐通似乎經歷了一場生死一般,看淡了功名利祿,生死富貴,仰著頭看這朱慈烺說道:“通愿做殿下身前一小卒,為殿下中興大明出力,死而無憾!”
朱慈烺點點頭,轉身回到案后,面向唐通說道:“唐通,大明定西伯薊鎮西協總兵官,先降李闖,后助滿清,雖情有可原,然國法不容。現將唐通革職,爵位撤銷,暫任太子親軍衛百戶,戴罪立功。唐通,你可愿意!”
雙腿跪地的唐通趕緊起身從新行軍禮,拜道:“末將從命!”
雖然必死之下,唐通良心發現,悔恨著自己的人生,已經有了以死贖罪的覺悟。但能活下來,任何人都會是高興地心情。
唐通也不例外,能得到太子寬恕真是萬萬沒想到。這時的唐通內心里暗暗警告自己,再有危急關頭,如果又升二心,自己豬狗不如,百世不得好死!
朱慈烺看唐通接令,接著說道:“本宮不需你留在軍中,明日我放葉布舒離去,你也帶著你的人一同北上,我會對外宣稱拿你去換多爾袞的好處,我給多爾袞開出的賬單是白銀萬兩,戰馬千匹。我猜多爾袞雄才大略,就算不愿,為了收買人心,一定會捏著鼻子認了。”
喘了口氣,看唐通認真在聽,朱慈烺接著說:“你回到清廷必定會守些懲處,本宮要你忍辱負重,以為埋伏。平日不需聯系,日后要用你之時,本宮自會找你。這任務,有些受氣,也有危險。你可愿意?本宮并不強求,如你不愿,我亦不殺你,放你南去做個平民了此余生去吧。”
唐通明白,朱慈烺這是要自己做一枚暗棋,在適當的時候狠狠插在清廷的軟肋之上。說來這是太子重用自己,也正是立功贖罪的大好機會,唐通趕緊表態道:“通接令,謹遵太子鈞令,隨時為殿下赴湯蹈火!”
朱慈烺點頭揮退了唐通,下面自會有人為這些俘虜安排細節。
“殿下,有些冒險呀!這兩撥俘虜搞不好可是雞飛蛋打,全無所獲呀。”孟章明有些心里沒底,他不如朱慈烺了解多爾袞。在他的傳統觀念里,滿人能講什么信用?會要什么臉面?而朱慈烺卻知道,多爾袞乃人中豪杰,天縱之才,一定會按著朱慈烺的計劃,照單全收,有多少怨氣不滿,只會在戰場之上找尋回來!
“無妨,這些人我又不能殺了?殺俘不祥!留著也浪費糧食。再說也說了,咱們府庫以空,但是軍餉可一刻也不可耽誤,將士們的吃穿用度也不可克扣,那這些人換回京中受苦的親近家眷,能臣干吏,忠臣之后,還有那萬兩白銀。這個險值得冒。至于葉布舒,回去也是廢了,只能做個閑散王子,再無統兵可能。唐通我還不放在眼里,能為我所用自是最好,就算最后反悔脫了線,哼哼,我能擒他一次也能擒他二次,天涯海角取他狗命就是了。”
孟章明看著眼前的青年,幾個月前祭拜先帝之時初見,雖然也是儀表不凡,心思縝密,卻沒有如今這番雄主的氣勢。成長速度如此,真不愧是天家血胄!有主如此,天佑大明呀!
即墨縣的大堂又一次大門洞開,未走的百姓好奇張望,看到地上跪著一個老者。
前兩人朱慈烺自有用處,本就沒打算殺他們,事涉機密自然暗中說話。這跪在地上之人,正是今日要審的第三人,也是早早被朱慈烺劃歸為必死之人的方大猷!
朱慈烺想來想去也不住知道此人留下有何用處,孟章明也想破腦袋,好容易憋出一句:“這人,畫~畫得不錯。”
雖然方大猷也能換回幾個錢來,但是朱慈烺再缺錢,底線也還是有的。方大猷不比唐通,好歹當日帶兵勤王是有忠于大明心思的。這方大猷身為文官,孔孟之道日日掛在口邊,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臨到事來卻是如何為之?
這種人必須殺了立威,哪怕嚇得降官們膽寒死心塌地效忠滿清也在所不惜。再說了,那些蛇鼠兩端的漢奸大臣們,朱慈烺也沒打算收復他們,真要反正過來朱慈烺就不好再殺,看著又惡心,自己給自己找麻煩的事朱慈烺所不為。
所以,方大猷帶上之后,朱慈烺就命人開了大堂,自己坐在椅上,連話都懶的說,讓孟章明過去指著方大猷鼻子,一通之乎者也,罵人不吐臟字的把方大猷祖宗十八代埋汰了個遍。也虧這孟章明不是迂腐之人,朱慈烺的命令照單全收,甚至罵得那個精神頭,朱慈烺都要認為這家伙本性如此,正是要借著自己,奉旨罵人呢!
“嘖嘖,讀書人真是惹不得!罵了你,你都聽不懂,真是壞得很吶。”朱慈烺聽著聽著腦子就不夠用了,完全聽不懂孟章明在說些什么,只是心里暗自腹誹,以后不要得罪孟大進士!
方大猷畢竟是讀書人,做了壞事自己還是明白的,羞愧加上害怕,萬念俱灰之下,腦子一片空白,只是癱跪在那里,哪怕孟章明喊出一個“斬”字,都毫無反應。
朱慈烺雖也可憐這人,但并沒有法外開恩,隨著士卒將方大猷拖了下去,朱慈烺轉身離座,他要回去睡覺了。身后傳來即墨百姓的歡呼聲,畢竟大戰之后,三位敵軍主將一個不殺,大家雖不會說些什么,但總是覺得不夠圓滿。如今有這方大猷為大家助興,所有的情緒都被釋放到他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