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夫沉下臉，看著躺在床上玩手機的周風。

“你怎么找上來的？”

周風立刻站起來想過來扶他，叫他一個眼神給制止了，老老實實站在床邊答道：“我給你和強子哥的所有信息做了個全時追蹤程序......我來法國快一周了，前幾天強子哥訂機票時我定位到你們的具體位置。就是外面守得嚴......”

“胡鬧！”沈明夫反手鎖上病房門，走到窗前拉上窗簾：“知道守的嚴還敢找上門，是嫌我命長么？”

周風一臉倔強，閉著嘴不吭氣。一副”我沒錯“的模樣。

看他這樣，就算沈明夫向來沉穩此刻也被氣得不輕，閉上眼數了十個數才示意他坐下。

“不是讓汪強交代過讓你們都老老實實上學么？周曉呢？你偷溜出來她就不管你？”

“我不是偷溜出來的，我是代表大家出來找你的。我們都不相信你死了，我姐都急病了，我......”周風一米九的大高個，站在沈明夫面前還比他高一截，但畢竟年紀還小，說到這兒忍不住哽咽起來，于是緊緊閉上了嘴，眼眶鼻頭憋的通紅。

“行了，我沒死呢，哭個什么勁兒。”

“我沒哭！”一激動眼淚真的掉了下來。沈明夫看到沒了脾氣，無奈嘆了口氣，揪了幾張紙巾往周風臉上胡亂一抹。

周風接過紙巾擦了擦，有點不好意思趕緊轉換了話題：“鼎爺一出事，單二爺的人上躥下跳，警察來了幾趟，找到單二爺尸體他們才安分。現在都在互相搶人搶資源，你不在，小五哥幾個不知道該怎么辦，我們才決定出來找你的。”

“你們怎么知道這些消息的？”

“我監聽了他們的幾條線路.......”周風話一出口才反應過來不對，悄摸沒了聲。

周風周曉姐弟倆是沈明夫“撿回來”的，當初兩個孩子一個14，一個12，母親早幾年就病逝了，常年在外打工的父親從腳手架上摔下來癱了，只有一個奶奶還能照顧兩個孩子的生活，但一家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就靠著父親那一點工傷補貼，很快姐弟倆從沒學上到沒飯吃，眼看著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周曉一咬牙說帶著弟弟進城打工，結果工沒找到，還差點叫人販子給拐賣了。

如果不是沈明夫當時調查的人出了車禍剛好撞上的就是人販子的車，他也不會遇到這姐弟倆，后來斷斷續續接濟這姐弟倆，年紀輕輕“兒女雙全”。

周曉聰慧勤奮，順利考上了大學，今年該畢業了。周風學習不好，一邊被沈明夫壓著拿到高中畢業證，一邊跟著老帽“學門手藝”，現在看還算學得不錯。

沈明夫哼了一聲，坐在沙發上，從坐墊縫隙里摸出一包煙，把玩了一下卻沒點上：“長能耐了。”

周風見他不生氣，才敢湊過去：“你放心，他們那個系統老帽拿來給我們玩兒過多少次了，肯定不會被發現。老帽是不是也在鎮上？我回頭就住他那，等你病好了再跟你們一起回去。”

沈明夫還沒答話，就被一陣急切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看了周風一眼，周風迅速站起來跑進了洗手間。沈明夫這才將煙盒塞回沙發縫里，慢悠悠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一臉緊張的Villas太太。

“出什么事了？”

“我先生讓你現在跟我從后門離開，詳細的他之后會跟你說。”

沈明夫撥通了老帽的電話，沒人接......他瞇起眼，迅速做了決斷，他將周風叫出來幫著收拾東西，Villas太太看到周風也只是愣了一下，倒沒多問。沈明夫東西本就不多，收拾好也不過是一分鐘的事。兩人跟著Villas太太快步走到地下室。

療養院的地下室是庫房和洗衣間，也算干凈明亮，只是三人快步走著的腳步聲突兀地回響，讓白色的墻壁顯得異常森冷。

路上沈明夫將手機上所有信息都刪除后，恢復了出廠設置，和上次一樣將手機拆開，然后突然想起了衛歐陽。心中猶豫了一下，但也沒有放緩腳步。

這時Villas太太似是有所感應一樣突然說道：“我先生說你的小女友恐怕不清楚你的情況，所以不方便帶她一起離開。我們會照顧好她的，你別擔心。”

沈明夫愣了一下，隨后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看他如此，Villas太太翻了個白眼：“你們這樣的男人就不應該長這么好看，我就是被我先生年輕時的那張臉給騙了，現在瞧見他那張肚子我都來氣。一把年紀了還做這么危險的事，盡交一些像你們兄弟這樣麻煩的朋友。我是絕對不會同意我女兒和你兄弟一起的，他以前還是個好孩子，哪怕在外籍軍團好歹也有我先生照顧。哼，現在跟著你這樣的人怕是沒什么好日子過了。”

Villas太太絮絮叨叨，沈明夫看著她同Villas先生一樣發福的身材，又想到汪國和Villas醫生的事，神色緩和了下來。

周風不懂法語，從剛才也只猜測估計是出了什么事所以他們要趕緊挪窩，他懷疑是不是自己暴露了行蹤連累了沈明夫，一路上大氣不敢出，這會兒看沈明夫表情似有放松，才僵硬地小聲問道：“是不是因為我給你們添麻煩了，這胖護士跟你發脾氣了。”

沈明夫收了笑意：”不是，你別多想。“

周風低下頭，捏緊了拳頭：”對不起。我......“

“行了，下次別再這么亂來就行。你就算來了找到我了又能怎么樣呢。你要是再出點什么事，你姐，你爸，你奶奶要怎么辦。我怎么向他們交代？你也是大孩子了，聽話點。明白么？“

周風張口想說他不是孩子了，可是看著沈明夫的眼神又說不出口，過了片刻，才悶悶應了一聲嗯。

此時三人已經到了門口，玻璃門外是療養院的后花園。

Villas太太停下來，沈明夫二人便也停下。一向笑瞇瞇的胖護士表情嚴肅地將手機遞給沈明夫，接著說道：“你別怪我多事，那姑娘還是個孩子呢，本來你這個身份，又是那樣的情況下相遇，就不該招惹她，但既然已經這樣了，就不能不聲不響地就消失了，好歹應該給她打個電話。”

沈明夫沒有想到平時一派樂天和藹的Villas太太會如此認真地說出這番話。他下意識地接過手機，說了一聲謝謝。停了片刻說道：”我不記得她的電話號碼。“

Villas太太拿過手機按了幾下調出了衛歐陽的電話撥通遞給了沈明夫。沈明夫皺著眉頭接過，看了眼上面的電話號碼，暗暗嘆了口氣。

“喂？Villas太太，怎么了，有什么事么？）”那邊很快就接了，小姑娘說法語的時候聲線會比平時更柔和一些，也可能是少了與熟人相處的那份雀躍。

“是我。”沈明夫停了一下才開口，聽背景，衛歐陽這會兒可能正在看電視。

“汪國？你怎么用Villas太太的手機？”小姑娘聽到他的聲音語氣不自覺地輕快起來。

一邊的周風聽不到二人的對話，只隱約聽出是女聲。看到沈明夫眼里帶上了笑意，有點好奇地看了一眼Villas太太，對方對他笑笑，意味深長地眨眨眼。

”我剛好手機沒電，所以借她的用一下。“對面可能說了些什么，沈明夫盡管依舊皺褶眉頭，卻放柔了聲音說：”嗯，我臨時有事要去馬賽一趟，馬上就要出發，來不及過去看你了......嗯，我過幾天就回來。好，到了我給你打電話。“

聽到這就算再愚鈍，周風也猜到了電話那頭的女人跟沈明夫是什么關系。他抬起頭看向沈明夫，眼里除了驚訝還帶著火氣，然后又很快收斂了表情，一聲不吭地看著沈明夫又哄了幾句：“你別過來了，聽話，我回來了就去找你。嗯，好，再見。”

周風突然覺得十分委屈，后悔大老遠跑著一趟，他看向一邊，眼角卻還留意著沈明夫，那是與跟自己說聽話時完全不同的語氣，他沒有見過這樣的沈明夫。

沈明夫掛了電話，遞給了Villas太太，回頭看了周風一眼便出了地下室的門：”別問，與你無關。“

周風低下頭咬緊了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