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薄霧彌漫,黎明的陽光透過竹林灑落,籠罩著小草廬。屋檐上掛著幾串曬干的藥材,微風拂過,散發出淡淡的草木香。
葉慕楓正忙著為灶臺添柴,已經過去了五天了,那少女依舊還是昏迷,絲毫沒有清醒的跡象,但好在脈象依舊穩定,也不算是壞消息。
突然,“咳……”,一聲突兀的咳嗽,在屋內響起。
葉慕楓幾乎是從凳子上彈起來的,起身看向了那躺著的少女。
“你醒了!”葉慕楓的聲音中帶著掩飾不住的驚喜,他幾步上前,手忙腳亂地倒了一杯溫水,“來,喝點水吧。”
蘇清婉沒有接過他的碗,只是安靜地看著他,目光中帶著淡淡的警惕與疏離。
“那個……你別怕,我是山里采藥的人,那天在山里發現你昏倒了,就把你背回來了,這都五天了,你可算醒了?!?
我叫葉慕楓,你呢?”葉慕楓試著開口緩和氣氛。
蘇清婉微微動了動唇,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垂下眼眸,用那雙沒有一絲瑕疵的手輕輕撫上自己的喉嚨,似乎在確認什么。
葉慕楓見狀,臉上浮現出幾分慌亂:“你……你是不是嗓子受傷了?還是不會說話?”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你是啞巴嗎?”
蘇清婉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波瀾不驚,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徑直坐了起來,動作優雅而從容。
葉慕楓被她的氣勢震了一下,愣了片刻,才撓了撓頭自嘲道:“大概是我多嘴了。唉,你別在意啊,就算你不會說話也沒關系,我……我不嫌棄。”他說著,靦腆地笑了笑。
蘇清婉沒有理會他的絮絮叨叨,只是轉頭看向窗外,神情傷感。
草廬內,葉慕楓端著一碗藥,站在木床旁,輕聲喚道:“阿靜,起來喝藥了?!?
床上的蘇清婉微微睜開眼,眼瞼之間,透著一絲并未睡足的疲倦。聽到葉慕楓的聲音,她略一遲疑,緩緩坐了起來。她接過藥碗,動作依舊輕柔優雅,冷淡中透著疏離。
“來,趁熱喝,趙爺爺開的藥方,說是對你這樣的虛弱體質最有效?!比~慕楓笑著說道,看著她慢慢喝下藥,心中不禁松了口氣。
“阿靜”這個稱呼是葉慕楓自己取的。因為蘇清婉不說話,也不告訴他自己的名字,葉慕楓便憑著她那種孤冷寡言的氣質,隨口叫出了這個帶著“安靜”意味的名字。
一開始,蘇清婉并沒有回應這個稱呼。但久而久之,她也默許了。
蘇清婉握著藥碗的手輕輕一抖,感知能力敏銳的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葉慕楓的情緒波動。那是一種單純又熾烈的善意,沒有絲毫的虛偽和戒備。對她來說,這樣的純粹情感,就像一道陽光,驅散了她內心那些沉積許久的陰霾。
身為“七彩玲瓏心”的擁有者,蘇清婉自小便能感知他人內心的七情六欲。喜、怒、哀、樂、愛、惡、欲……這些情緒在她的感知中,化作一縷縷不同色澤的光芒,或濃烈,或晦暗,或溫暖,或刺痛。
這樣的能力帶給了她極大的敏感,也讓她對復雜的人心倍感厭倦。她能輕易看穿那些偽善的笑容和隱藏的惡意,從小便生活在眾人的覬覦與算計之中。
她以為,世間再無真正純粹的人,直到遇見葉慕楓。
這個山野少年,簡單得就像一張白紙。他的情緒清晰明了,善意像陽光一樣明亮,甚至比她見過的任何光芒都要讓人眷戀。
但蘇清婉并不敢靠近。她害怕自己的存在會打破這片純凈的世界,更害怕自己會被這份溫暖吸引,卻最終不得不離開。
“阿靜,你的臉色好多了?!比~慕楓看著蘇清婉放下藥碗,笑著說道,“今天的天氣不錯,要不要出去走走?竹林里的空氣最適合養身體了!”
蘇清婉微微一怔,抬眸看了他一眼。她感知到他語氣中的真誠,竟一時有些恍惚。
最終,她輕輕點了點頭。
葉慕楓見她答應,頓時喜上眉梢:“太好了!我去收拾一下,帶你去后山看看,那里的泉水特別清甜,你肯定會喜歡!”
不多時,兩人一前一后地走向竹林深處。葉慕楓走在前方,興致勃勃地指著路邊的花草滔滔不絕:“阿靜,你看這個,是薄荷,夏天用它泡水可清涼了……還有這個,是金銀花,拿回去曬干了能泡茶,對去火特別好!”
蘇清婉靜靜地跟在他身后,目光從他那微微起伏的背影移開,落在周圍的竹林上。陽光透過葉間灑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搖曳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與塵世隔絕的寧靜。
她心中卻并不平靜。她能感受到葉慕楓的情緒,那種簡單的喜悅與善意,就像涓涓細流,一點點滲入她防備的內心。
“他這樣的人,不該被卷入我的世界……”蘇清婉低垂著眼眸,眉間浮現出一絲說不清的掙扎。
一路走到竹林盡頭,葉慕楓指著一處清澈的小泉說道:“阿靜,這里就是我說的泉眼,水特別甜,你要不要嘗嘗?”
蘇清婉抬眸看向那汩汩流動的泉水,安靜地彎下腰,用手捧起一捧水,輕輕啜了一口。
泉水清涼甘甜,她感受到了那種沁入心脾的舒服,但同時,一絲隱隱的傷痛卻從內心深處涌上。
這是她從家族逃離后,第一次感受到這種平靜的生活。沒有家族內的爭斗,沒有外界的覬覦,一切都那么純粹簡單。
但她知道,這種平靜是不真實的。她的過去、她的能力,注定會打破這樣的靜謐。那些追尋她的敵人,遲早會找到這里。
“阿靜,”葉慕楓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你是不是想家了?還是想起了什么不開心的事?”
蘇清婉回頭看向他,目光中帶著一絲復雜,卻并未回答,只是轉過身,繼續看著泉水出神。
接下來的日子里,蘇清婉依然沉默寡言,但她的態度已經悄然有了變化。她不再完全冷漠,而是開始默默接受葉慕楓的好意。
她會在葉慕楓忙著劈柴時,為他遞上一杯水;會在他講述草藥故事時,偶爾點頭回應;甚至也會因為看到葉慕楓笨拙的樣子時,嘴角浮現一抹極淺的弧度。
這些細微的變化沒有逃過葉慕楓的眼睛。他雖然不懂這些情感的復雜,卻知道,阿靜已經漸漸在融入他的世界。
而蘇清婉也發現,葉慕楓那份率真和善良,正在悄然改變自己。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對一個素昧平生的少年心生依賴。
但她同樣清楚,這種依賴是危險的。她的命運注定無法停留在這片安寧的竹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