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二,北域皇城,福坤宮。
“娘娘,今日是您與陛下成婚之日,您怎么把蓋頭給掀了?這不吉利呀。”
滕文竹輕哼一聲,瀟灑的將頭冠扔到了地上,盤坐在大紅床上,剝著床上的桂圓,“墓下城今日是不會來了,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稟娘娘,奴婢是福坤宮的掌事,翠良。”說著,她便一臉焦急的跪在地上,將方才滕文竹扔到地上的發冠小心翼翼地捧起來,收到了盒子里。
滕文竹面無表情的環看了一眼珠光華貴的寢殿,淡淡道:“明日去把內廷官總管給我叫過來,我要重新裝飾寢殿。還有,準備洗漱,我要就寢。”說著,滕文竹紅袖一揮,一掌將那些棗生桂子和白帕子拂下床去。
“陛下,今晚——”
“福坤宮。”墓下城冷冷的看了元平一眼,抬腳便往福坤宮走去。
墓下城剛跨進福坤宮大門,便正巧瞧見那被熄滅了的紅燭,面色難看,“滕府出來的皇后,果真一點規矩也沒有。”
元平低低地將頭垂了下來,試探性地詢問道:“皇后娘娘已經歇下了,陛下您是否······”
“元平,明日你不必在朕身邊伺候了。”話畢,墓下城身后的兩個侍衛將元平給拖了下去。
墓下城抬步進福坤宮。
“娘娘,陛下來了。”翠良聽著外面人的通報,慌忙地掀起珠簾,跪在床前。
滕文竹伸手擋了擋那刺眼的燭光,面色微惱地轉身背對著翠良,不再搭理。
翠良眼看著墓下城離床這邊越來越近,左右為難,只得退出屏風外,跪在屋前,恭迎皇帝。
“皇后怎的不等朕?”墓下城尋著床案那微弱的燭光,攜一身的酒氣,坐在床邊。
滕文竹雙眸緊閉,伸手緊了緊被角,淡淡道:“墓下城,你為何娶我,你自己心知肚明。你為自己權勢不惜毀我終身,難不成你還想要我笑臉相迎?”
“滕文竹,你別不知好歹。”墓下城眼底陰翳,冷言道。
“不知好歹?呵,我滕文竹雖自小長在軍營,沒受半日世家小姐應學的禮儀,可我自小便將‘自知之明’四字,拿捏的很好。我一無母儀天下的資質,二無絕世傾城的容顏,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你最最看重的家世。墓下城,這里沒有旁的人在,你能別這么虛偽嗎?”滕文竹輕嘲道。
墓下城忿然作色,伸手便扼住了她那纖細脆弱的脖頸,冷言道:“滕文竹,你若想死就接著忤逆朕,朕發誓,一定會讓你死的難看!”
滕文竹伸出一只手,制住墓下城的手腕,笑道:“你恨滕家!你恨滕家當年未伸手援助北域墓帝!我說的對吧?所以,不論我怎么做,你,墓下城只要在位一天,便一日將覆滅滕氏作為你為皇為帝的第一要義!”
“你很聰明,不過,聰明的太過,只會死的更快!”墓下城緊了緊手指。
滕文竹脹紅著臉,嘴角處噙著一抹嘲弄,放棄掙扎。
墓下城見她不反抗,心中的怒火更甚,一用力,便將滕文竹從床上拎起,扔到了床下。
“噗——”鮮血瞬間從滕文竹的口中噴涌而出。她單手拄著冰冷的地面,身子挺直,如冰雪中傲立的紅梅般倔強的看著他。
此時的她,長發四散在肩頭,碎發粘著血跡粘在鬢邊,一片狼狽。可那雙如星般耀眼的眸子,以及嘴角處垂落的血跡,無一不在昭示著她的自尊與驕傲。
墓下城眸中閃過一絲驚撼,面色不明地緊盯著滕文竹那沾滿血跡的臉,心底一陣煩躁。
滕文竹,嘴角揚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跡,顫著身子站了起來,“墓下城,今日你給我的傷,我日后定會千倍萬倍的還給你!聽說,那弱水閣的柔妃娘娘甚是柔美動人呢。”
“你若敢動她,朕定會讓你生不如死!”墓下城上前一步,狠狠地盯著她的眼睛,盡顯警告之意。
滕文竹輕笑,略過墓下城,一瘸一拐地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墓下城,你別忘了,我可是從戰場的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你所謂的生不如死,于一個將軍而言,根本不值一提。滕家,你動不了。我,你也別想動!”
“是嗎?可你如今是朕的皇后。”墓下城挑起她的下巴,饒有趣味地在她的紅唇上親了一口。
滕文竹微愣,一股鐵銹腥味瞬間蔓延到她的口腔中,她習慣性地一掌打在了墓下城的胸口。
墓下城后退幾步,一臉震驚,面色微青地抬手運著體內的御氣,治療方才被她打在胸口的一掌。
滕文竹抿去面上的驚慌,面無表情地看向墓下城:“我嫁與你,已是讓步。碰我?你不配!”
墓下城拂去嘴角的血漬,目光凌冽,“你以為朕會碰你一個在男人堆里長大的女人嗎?滕文竹,你莫要自傲!”
“那你可真了不起,居然敢娶你口中這般不堪的女人為后。墓下城,你給我記住了!我,滕文竹,曾為北域的百姓流過血,撒過汗。我,有自傲的資本。”滕文竹目色清冷的看向墓下城,絲毫不肯低下她高傲的頭。
墓下城的眼睛不自覺地瞥向她那揚起的脖子,眼睛微瞇。原本那白皙的脖頸,此時一片青紫,“你也給朕記住,你是北域的皇后,不是朕的妻。”說罷,墓下城長袖一拂,脫了外衫便躺到了床上。
滕文竹揉了揉因摔傷而青紫的肩膀,一臉不滿地看著床上的霍不厭,怒吼道:“別睡我的床,滾!”
墓下城揉了揉微沉的眼皮,冷哼道:“朕是皇帝,整個皇宮都是朕的,何況是一張床。皇后若是不滿,就在外屋打地鋪!”
“我看你是不想被大臣奏表,帝后大婚,皇帝不在皇后寢宮下榻吧。墓下城,我真是高看你了,我還以為,你會顧忌柔妃感受,不來了呢。自古帝王多薄情,你,也不過如此。”滕文竹拖著受傷的腳,上了床榻,扯了一張新的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這是我的床,要打地鋪,也是你睡!”
霍不厭墨睫微動,轉過身來,盯著滕文竹瘦弱的后背,略有思量。
當清晨的第一縷光照進紅紗帳時,霍不厭終是被那微光刺醒。
自十余年前那場宮變后,他這是第一次睡了個安穩覺。他低頭瞧了眼自己腰身上的胳膊,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此時身在福坤宮。
滕文竹枕在霍不厭的臂膀上,環抱著他的腰身。白紗睡袍因昨日的拉扯,肩膀處的薄紗撕裂,露出青紫交加的香肩。
他揉了揉微痛的太陽穴,輕輕的抬起滕文竹的手臂,想要起身。許是這輕微的動作吵到了滕文竹,她嚀喃一語,收回自己的胳膊,便轉身背對著他。
薄紗滑落,此時她的大半個裸背在陽光的照射下,全部映入了墓下城的眼簾。她的后背并不像尋常女兒家那般賞心悅目,反而有些刺眼。她的皮膚很白,可正是因為很白,那些鞭傷刀疤才顯得異常猙獰。
墓下城心底一陣煩躁,氣惱地抓起被子便扔到了她的身上,掩住了那些刺眼的傷疤。
“別鬧!”滕文竹拉了拉被子,又重新睡了過去。
墓下城嘴角微勾,無奈地看了眼桌案上的白布,劃破指尖便往上滴了幾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