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許悠橙身體好了些,可以下床進行輕微的活動了,但也走不了多遠,最多在走廊里活動活動筋骨。
這天下午她午睡醒來,病房里就她一個人,空蕩蕩的雪白病房,看著實在喪氣。護工有事請了半天假,沒人管她,她便自己下床想出去放松放松心情。
其實病房外面也沒什么好看的,但至少比室內視野開闊,她拄著拐杖慢慢地挪動腳步推門出去。
她來到走廊盡頭,那里有一扇大大的玻璃窗,很安靜,還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
窗外對著的是門診大樓,在住院部和門診樓之間有一條綠道,香樟遍植,綠蔭濃濃,遮住了明晃晃的太陽。
有穿著藍白條紋的病人坐在輪椅上被家人慢悠悠地推著,也有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拿著文件匆匆走過。
許悠橙看著那些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不自覺地就想起了沈念白,沒有人像他穿的那么好看。
大概因為他是揚州人吧,在江南細雨柔風的浸潤下,他身上也有一種淡然清和的氣質。但你不會覺得他很弱,因為他長得很高,五官俊朗,身姿秀拔,再加上常常輕抿著唇,給人一種出塵飄逸的感覺。
那樣的他,穿著白大褂,認真專注的模樣,真是令人著迷,讓當年在實驗室歪著腦袋看他做實驗的她,常常在心底感嘆,她上輩子是修了多大的福氣,才能遇見他,又是攢了多少好運,才能靠近他。
不過,靠運氣果然長久不了,人還是要靠實力的,無論是工作,還是愛情。
許悠橙在回憶里從甜蜜到失落,沒有放松心情,反而更加傷感了,她轉過身,準備回病房,看什么都是他,還是不看了吧。
她再次挪著腳步,慢慢往回走,卻看見姚欣欣抱著一大摞文件急匆匆地向這邊走,目標似乎是這里的樓梯口。
那個小護士,矮圓矮圓的,抱那么一大摞東西,半張臉都給遮住了,能看清路嗎?也不怕摔著。
她正想叫姚欣欣小心點,結果還沒張嘴,就看見姚欣欣撲通一聲摔倒在自己面前,那一摞文件也像雪片一樣,四散開來。
許悠橙嚇了一跳,想去扶她,發現自己還不能彎腰,一彎腰就腰椎疼,只能順勢抓住飛落在半空中的一個文件。
姚欣欣屁股摔的生疼,沒發現許悠橙,揉著屁股罵罵咧咧地站起來:“我靠!誰在這里潑了一灘水,想摔死老娘啊!”
怎么人人都跟渺渺似的,張口閉口“老娘”,這小護士平時看著怪伶俐可愛的,沒想到內心也是這么彪悍,許悠橙瞇著眼睛悄悄地笑起來。
姚欣欣站起來才發現許悠橙,立刻又恢復了乖巧嬌憨的模樣:“呀,許小姐,你怎么在這里?剛才沒傷到你吧?”
“沒有,我就在這里活動活動。你呢?慌慌張張的是去干什么呀?”
“哦,你沒事就好。我是去給醫生們送資料,他們在樓下開會,會議資料印錯了,我特地跑上來重印的。等電梯太慢,所以我就想走樓梯,沒想到在這里摔了個狗啃泥,真倒霉。”
姚欣欣邊說邊去撿地上的文件,許悠橙不能彎腰,就倚著墻,用拐杖幫她把散在遠去的文件撈在一起。
文件收拾好后,姚欣欣道謝準備走,許悠橙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還拿著一個本子,于是連忙叫住她。
許悠橙正要給姚欣欣,卻看到那本子張開的扉頁上寫著三個字:沈念白。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地翻開了那本子。
瀟灑飄逸的黑色鋼筆字映入眼簾,上面是一堆醫學術語,她自然不懂,但那頁眉上寫著的一句話,卻讓她失了神,而且,一連幾頁都是如此:
并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
記憶像潮水一樣突然涌入腦海。
“橙橙,你的名字是怎么取的?很特別。”
“我媽愛吃橙子,所以我爸就給我取名橙橙。”
“哦,這么簡單,我以為是出自一句詩詞。”
“哪句?”
“并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
那是他們剛在一起時,沈念白和她坐在操場的草坪上,習習涼風拂過臉龐,絢爛晚霞灑滿天際,他把她圈在懷里,用下巴抵著她的腦袋,在她耳邊這樣低語。
見許悠橙拿著本子不撒手,姚欣欣很奇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許小姐,許小姐,你怎么了?這是沈醫生讓我幫他拿的科研筆記,在會議上用的,你怎么看那么久,看得懂嗎?”
“啊,看不懂,給你。”許悠橙驚醒過來,連忙把本子塞到她手中,拄著拐杖急急走開。
無奈身體還沒恢復好,要不是及時扶住墻就會像姚欣欣剛才那樣,摔倒在地。
她是看不懂,也不敢懂,畢竟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許悠橙,別懷念,懷念也回不到初戀。
淚意在眼眶里翻涌,她在心底這樣默默地告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