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嫵俯身逼視著蘇秦，兩人距離很近，近到蘇秦可以清晰的從她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兩人若是顛倒位置，這定是一個壓迫性十足的動作，可因顧清嫵比蘇秦矮了許多，此時看起來少了點霸氣，反是多了些挑逗的曖昧。

蘇秦抬眸望著她，她那清秀的容顏因眉眼中的怒意而染上了三分凌厲，一身粗布衣裳也遮不住她骨子里的驕傲和霸道。

“慕燁……”

他一開口，便仿佛一把刀刺在了她的心間上，她的瞳孔驟然緊縮，呼吸都不覺間沉重了起來。

轉而他卻道：“慕燁是誰？”

他目露茫然，“我與他長得很像嗎？”

他臉上的神情只有疑惑和茫然，即便聽到“慕燁”這個名字，神色也未有多少變化。

她微一蹙眉，卻見他竟挑唇一笑，她才發現不同于慕燁那雙清冷幽深的眸子，蘇秦長著的是一雙微有上揚的鳳眸。

此時他笑起來，自帶三分猶如秋水般的魅惑，沖淡了他身上他雅如幽蘭的氣質，有些矛盾，卻又異樣的奪目。

“柳姑娘以后有事直接問我便可，無需這般……”他嘴角輕挑，眼底劃過一抹笑意，“在下雖不計較，可他人看來只怕會誤會姑娘愛慕在下。”

顧清嫵心頭一松，慕燁才說不出這般輕浮的話來。

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止都堪為君子，即便挑剔如左丞相對慕燁有的也只是稱贊。

而這是她才注意到她現在的姿勢不像她想的那般帥氣，柳葉的個子不矮，可蘇秦身姿更是修長，她這一俯身，兩人相距咫尺，看著的確像她在投懷送抱。

顧清嫵正想起身，突然有什么東西碰到了她的腳，她低頭一看，是個已經沾上了灰塵的大饅頭。

顧清嫵：“……”

她一轉身就看到柳小苗一臉震驚的看著她，一副怒其不爭的心痛模樣。

“你們繼續，我啥也沒看到……”柳小苗的心情有些復雜，想一個人靜靜。

“小苗！”顧清嫵要追過去，衣袖卻被人扯住。

顧清嫵皺眉掙開，有些不悅。

蘇秦卻不惱，只開口道：“你現在追上去，反倒像做賊心虛，不如一會兒我陪你解釋。”

明明是她自己惹出的禍事，蘇秦這個“被害人”反是如此貼心，讓她反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瞥到地上放的竹簍，蘇秦問道：“你是要上山采藥嗎？”

顧清嫵點點頭。

“小苗想必要自己靜一會兒，我先隨你上山采藥，幫你打個下手也好。”

顧清嫵正想拒絕，蘇秦卻隨手拿起竹簍背到自己身上，站在門口定定望她。

顧清嫵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只好由他。

可走在路上，感受到村民那惶恐又好奇，完全無法控制的目光時，顧清嫵才反應過來。

她現在一個寡婦，領著個男人，還是個美的沒邊的男人到處亂逛，擱誰誰都好奇啊！

還有，什么叫做賊心虛，她清清白白的，怎么就成賊了呢？

她正準備把他攆回去，他突然開口問道：“柳姑娘，那個慕燁是你什么人嗎？”

“仇人！”

這個回答已經成為了身體的自然反應，只要有人問，不用想便能給出答案。

蘇秦默了默，“我是不是問了什么不該問的？”

顧清嫵瞥了他一眼，淡然道：“沒什么不能問的，這年頭誰還沒兩個仇人了？”

“那你想要報仇嗎？”

這次換顧清嫵沉默了，她始終想要去找他問個清楚，他為什么一定要殺了她？

如果他想要兵權，她可以給他，如果他不喜歡她，她也可以離開，究竟是什么原因讓她非死不可呢？

可她要去找慕燁報仇，要殺了他嗎？

她一直沒有想明白。

除了這件事，慕燁從未對不起她分毫，甚至她少女時期大半的美好都是因為有他的存在。

就算現在想想，也許當初種種都是她一廂情愿，可那些事帶給她的歡愉和欣喜都是真實的。

她會弄清楚他究竟是為什么要殺她，他為了什么，她便要毀了什么，可若殺他，她應是下不了手吧……

顧清嫵側眸看他，挑眉問道：“你剛才問我什么？”

蘇秦微一凝眉，重復道：“你想要報仇嗎？”

“上一句！”

“我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

“是的！”顧清嫵冷冷撂下一句，抬腿便走。

蘇秦怔了怔，看她大步向前，走路生風，似沒有任何荊棘能阻攔她一往無前。

他輕輕勾唇，眸色染喜，他正了正肩上的竹簍，踩在被陽光曬得微微發熱的小路上，追隨著她的腳步……

……

柳小苗受了打擊，病懨懨的回家癱在炕上。

炕上躺著同樣大受打擊的雙兒。

兩人并排躺著，誰都沒有說活。

雙兒見他愁眉不展，一張小胖臉皺得跟包子似的，好奇問道：“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學完了？”

柳小苗抬手捂著發涼的胸口，他算到了他娘是個膚淺好色的，卻沒算到她娘竟是個急不可耐的。

就算蘇先生長的好看，你就不能背著人來嗎？

還誑他餓了要吃饅頭，白白浪費了一個大饅頭，人家饅頭招誰惹誰了？

“你們女人啊，都太膚淺，不想和你們說話，心累！”柳小苗說完背過身去，用圓溜溜的后腦勺對著雙兒。

雙兒：“……”

她招誰惹誰了啊，心累的是她好不好？

顧清嫵心情不大好，蘇秦也沒去打擾她，靜靜的跟在她身后，顧清嫵采哪種藥，他就幫著采。

顧清嫵是個典型吃軟不吃硬的，見蘇秦勤勤懇懇，又念到他身上有傷，心下便軟了兩分，準備回家殺只雞給他補補。

顧清嫵怕累到他，采了一會兒兩人便朝家走去，路上正遇到鏟地回來的鐵柱。

三人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顧清嫵想著這回村民總不能誤會她了吧，她和這蘇秦當真沒啥關系，這蘇秦可是鐵柱撿回來的。

誰知道村民這次看她的目光不僅有惶恐有好奇，更添了幾分佩服和羨慕？

顧清嫵不知道的是，現在在村民心中，她一個寡婦能憑一己之力稱霸鄉里，不僅有鐵柱死心塌地跟著，如今竟是又得了一個美男追隨。

這簡直是一個寡婦的人生巔峰好了吧！

村里幾個寡婦的心思都已經活泛了，整日湊在一起不知在商量什么。

有好奇的人過去問，她們眼皮都不抬，只撂下一句，等你成了寡婦就自然知道了。

來人：“……”

是這些寡婦家的太飄了，還是他們跟不上時代了，咋看不懂她們了？

顧清嫵捉了一只雞給鐵柱，鐵柱二話不說，麻利的殺雞拔毛，顧清嫵想要幫忙，卻被鐵柱拒絕了。

“這點事我自己干就行，你和蘇先生去屋里坐著，別弄臟了衣裳！”鐵柱說完還挪了挪身子，生怕讓血污沾到她。

柳小苗走到鐵柱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咋啦小苗？你拍我干啥？”

“唉！”柳小苗嘆了口氣，感慨道：“沒事，我就是想說，鐵柱叔你真是個好人！”

除了笨點蠢點死心眼點，一點缺點都沒有。

鐵柱一頭霧水，想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所幸也就不再想，埋頭干起活來。

雙兒很有自知之明，顧清嫵可以什么都不干，但是她不行，鐵柱沒意見，可那個事多的小胖子指不定咋埋汰她呢！

古代的很多事她都不會做，但往灶坑里添柴燒火她做得了呀。

雙兒自告奮勇要幫鐵柱燒火，鐵柱想著這活簡單不累，便答應了。

屋里蘇秦和顧清嫵分別坐在炕邊兩側，柳小苗正襟危坐坐在炕中間，蘇秦依舊神色淡淡，顧清嫵卻尷尬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咳咳！”顧清嫵清了清嗓，打破沉默，“那個，小苗呀，今天的事不像你想的那樣……”

小胖子撩了顧清嫵一眼，“娘呀，你覺得我想的是哪樣的？”

柳小苗就是有這個本事，能分分鐘把人氣翻。

顧清嫵心口明顯起伏了一瞬，見她要動怒，蘇秦勸道：“孩子還小，好好說。”

顧清嫵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卻聽柳小苗繼續道：“蘇先生真厲害，一句話能讓我娘乖乖聽話，你們的關系好好哦！”

蘇秦：“……”

這孩子咋凈做挨打沒人攔的事呢？

顧清嫵沖著蘇秦使眼色，你不是說你幫我解釋嗎，上呀！

蘇秦無奈輕輕蹙眉，沒想到你兒子這么氣人，我也沒辦法了。

顧清嫵心里有些氣，男人的話果然不能信，之前還說幫她解釋，兩句話就敗下陣了！

柳小苗坐在中間看著他們“眉目傳情”，心里更氣了。

當他是空氣嗎？非要當著他的面秀恩愛嗎，就不能忍著點嗎？

明明他認識他娘的時間更長，咋幾天的功夫，她娘的眼里就只有蘇先生了呢？

顧清嫵的臉色有些微微泛紅，她抬手扇了扇風，抹了下額頭道：“我怎么覺得有些熱呢？”

蘇秦扯了下衣領，“我也覺得有點熱……”

柳小苗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你們在干什么，再說下去就要少兒不宜了吧！？

不對，他咋也有些熱呢，還特別是屁股……

這時就聽外間傳來鐵柱無比震驚的聲音，“雙妹子，你咋把我家柴火全燒了，那可是五天的量啊！”

蘇秦：“……”

顧清嫵：“……”

某小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