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衣舞男俱樂部。

綠瘦蛇以舌相卷櫻桃蒂，再盡數吐出。

轟雜的背景音排山倒海似的壓來，長期居于這種環境會令人精神麻痹，至少對強音不會那么敏感，于為此次前來照樣戴著個耳塞，坐到綠瘦蛇身邊才將耳塞取下。

他一向不喜人多，更何況是在夜店。

“于為，你要知道你有一個好朋友前幾天才打聽過你。”綠瘦蛇將胸脯抵于吧臺之上，呼之欲出，交疊雙手支撐身子，身姿婀娜。

于為沒理會綠瘦蛇，左耳進右耳出當透明人，只掏出手機自顧自刷了起來。心情不是太好的樣子，像是在等什么。指尖掃過屏幕的速度極為快速，眼睛只是淡淡的瞅著。

他高挑精瘦，穿搭精致，得體的著裝顯出涵養，每個禮節都照顧周到，表情管理到位，最引以為傲的長腿在眾目睽睽之下健步如飛，于氏一家都是長腿怪，腿型優美弧線流暢。于為適合在西歐某地的小木屋里，燒幾塊拾來的松木，引暖壁爐，再窩進高檔沙發內閱讀世界名著或者財經周刊，再好不過的是小茶幾上能有陳年干邑，抿一口回味綿長的口感。

轉換到現在，到處是青年男女觥籌交錯，耳語輕嚀，曖昧泥濘，重低音轟響。

對比之于為，他太格格不入。

綠瘦蛇習慣了于為老客戶的作風，不愁客單，只繼續跟女伴淺談，偶爾嗤笑。

忽地一瞬，于為指尖止在一個彈出的頁面框。

是醫院發來的信息，于為是家屬，他收到了于完薇未經準許擅自出院的警告，而且沒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妍，你不是說最近你缺一個身份嗎？”雖是這樣，于為表面無動于衷，繼續刷手機，正眼都沒瞧下綠瘦蛇。綠瘦蛇本名林妍，熟人都知道她的本名。

綠瘦蛇很是訝異，她示意女伴先中止在講的話題：“于先生莫非有料子？”

“嗯。”于為悶悶地接著刷手機，“但是我還在考慮要不要給你。”

頁面飛速刷過，沒人看到他刷過的每一個頁面都是陳甘聃的資料。

未知名的地方，有人在用電腦加密運輸將陳甘聃的所有信息專賣給于為，于為以2萬價錢做懸賞先到先得。所有黑客發瘋似的搶天下掉下的餡餅，心里想著不就是盜取個人信息，非法行當這一塊我干太多了，做！

殊不知于為早已劍拔弩張，棋局只等任意一子出擊。個人信息不過是需具備的Intro，Verse尚未演奏。

但只要信息一賣出給綠瘦蛇，計劃就會啟動，陳甘聃將會人間蒸發，名存實亡。

黑道的人在商行吸著煙等待于為指令。

于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像是枕戈待旦的整件計劃跟他沒有半毛錢關系。

刷手機就好了。沒事看看陳甘聃的資料唄，查查戶口。

于為發現于完薇隱約知道了些什么了。

他在等。

他在等于完薇最后會不會知道真相。

如果于完薇知道了，陳甘聃的前半生就完了。

陳甘聃惹錯了。他惹了個人間的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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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坐上滴滴，陳甘聃心存僥幸，暫時卸下內心包袱。

這幾天他又想于完薇知道，又被于為逼得不能說。

她自己終于悟出來了。

相比之下，于完薇顯得平靜得多，她小聲說：“于為在撒謊。”

她欲言又止，把將說的話噎了回去，像是嚼了塊苦檳榔。

“怎么了？”陳甘聃擔憂地看著她，生怕她有過激的生理反應。

于完薇也以為自己會被氣到吐云云，奇跡的是，她比想象中的要鎮定自若。她目光追尋車窗外繁復奢華的景象，手機上打好字不讓司機聽到。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聰明，預料到接下來二人的對白即使不提‘謀殺案’講得話也肯定撲朔迷離，司機再謹慎點說不定就報警了，于完薇不希望打草驚蛇。

陳甘聃低眉打字：「看新聞報道，發現措辭有漏洞，警方應該都是被于為賄賂了。跟隨那個漏洞申請當地的監控訪問權，發現有修改的跡象。并且有一方面，那個時間左右的社交媒體上，我無意間看到有人的自拍里有于為的身影，他下的正是‘肇事者’的車。車屁股對鏡頭了車牌一下就暴露。」

這段話客觀實誠，確實沒什么笑點，于完薇悲極生樂，啞然失笑，用文字回復：「于為會那么蠢，監控一定是嚴密修改，怎么可能讓你一個普通大學生都發現的了。」

「他壓事情了，當資本膨脹時，沒有人能抵住誘惑。證據很明顯，但沒人想去查，因為都被封口了。」

于完薇好奇地打字：「那你又是怎么想去查？你又怎么沒被封口？」

「到時再說。」

陳甘聃收回手機，不再詳談。

于完薇也不再追究，只是看向陳甘聃，烏黑的車廂環境表情捉摸不清，車窗外燈光漏進才可以偶爾照亮幾處地方，陳甘聃端坐在車里好不松懈，時刻提防什么，肘部抵在窗口，指尖微敲下頜。

“謝謝你……陳甘聃。”于完薇的臉部也被陰影籠罩，黑暗得什么都看不到。陳甘聃哼了聲，憑聲音能聽得出感動，就伸手摸她腦袋，揉亂了她本整齊的長發。

傻瓜。

“等一下。”

原是溫馨的場景，于完薇語氣驟然低沉。

“等一下！！”

司機以為是在喚他，一臉為難，用后視鏡看向于完薇，問：“姑娘你是要停嗎？我們是在內環路上啊，這路段停不了。”車后的車還應景地傳來幾聲鳴笛，光是左車道就已塞了十分鐘了。

陳甘聃手也頓住，他驚恐地跟于完薇相對視，不知何時心靈相通，二人都意識到了什么不對勁。

于完薇眼圈上堆積著的黑眼圈顯得臉色更為憔悴，現在驚恐的表情像可怖的鬼面，她的的確確出了冷汗，后背涼涔涔的，神經一觸弦都要崩斷，她腦子炸了一樣，恍恍惚惚。

她強行命令自己冷靜恢復正常，趕緊撥打電話，通話界面顯示「于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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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店自然聽不到鈴聲，但由于于為全程捧著手機就沒松手，他見來電顯示沉默了一陣，約莫過了幾秒才不急不忙地接起，語氣正常：“喂？什么事？”

“哥。”

“嗯。我在。”

陳甘聃在車里神情嚴肅，一時不刻盯著于完薇。

“陳甘聃都跟我說了，確實不知道兇手是誰……我打電話給你，是……”于完薇抬頭望了幾眼陳甘聃，緊接著說下去，“因為我不安心。兇手還在逍遙法外。”

她最后吐出的字十分輕，她沒有把握自己能否得到于為的信任。

于為沒說話。

不久，電話那頭的男聲繼續響起：“我覺得我也有錯，沒有早點跟你解釋清楚這實際是有人蓄謀的，不是意外。我的確騙了你，對不起……明早我想再見你一面，見完我就回香港了。”

“你有什么事要說嗎？”于完薇喃喃道。

“……沒有，我只是想看看你。”

于完薇嗯了一聲。

“薇，要好好的。”于為忍不住說。

“你也是。”

電話掛了。

于為不再“漫無目的”刷手機，手機收回口袋，喝了口早已點好的香檳，放回桌上，心情變回了明朗，長腿一邁跳下高腳凳，對綠瘦蛇搖了搖手：“單子沒了，我不做了。”

這句話之前，一段信息也同一時刻到達黑道所在地，黑道各自散去，重新隱藏身份做自己的分內事。

綠瘦蛇臉上盡是無限惋惜，拖著鼻音扭捏，似乎只是在調情而已，不知情‘單子’會引發怎樣的社會影響：“怎么能這樣，于先生？”

于為側顏莞爾一笑，折身返回，擠過扎堆的俊男靚女，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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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要是告訴他我知道真相，你又有什么下場。”于完薇聲音細若蚊吶，看向窗外。

陳甘聃眼眸子晦暗不明，仿若深潭涌起波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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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為輕松地哼起小調，走回家的路上壓力全無。明早再進一步確認試探于完薇究竟知不知道就行了。昏聵小道，霓虹零落，于為如同謝幕的演員向世人答謝盛意，他的肢體動作可謂之“藝術”，是經歷了番苦心經營。他手段變態，藐視道德。表面卻與陰暗的內心迥然相反，他素質玉潔冰清，儒雅斯文。

從小道走出大馬路，燈盞都變多起來。

于為恢復常態，踢著路邊的碎石，背影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