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好。”

為了表示自己不是有意騷擾，徐子卿直接遞工作證：“那個，校領導臨時做了決定，藝術團團長叫我給你的。”總有戰火升起，總有塵埃落定。于完薇對徐子卿沒多少戒備之心，更出于一種好奇和疑惑，因此會有異樣的感覺說不上來，她接過后進入了新的狀態，想吐出幾字卻哽在喉口不清不楚字句是什么。

“我就是……有些話想跟你說。”

“？”

徐子卿再次頷首，是給自己加點氣勢的無意識動作：“關于翟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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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卿：「我跟她關系尷尬，我不確定她會不會愿意見我，何況誰會愿意見這種身份的人？」

翟堯：「照我說的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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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我工作的分內事，我愿意如實奉告，可是原則在先，我不能透露任何客戶的信息。要不然過不了誠信這關我也沒法做。”

在她身邊陪伴久而不發話的女同伴此刻瞟了一眼大致局面，見綠瘦蛇手嫵媚一張，便有默契地從包包里拿出文件夾傳給綠瘦蛇。文件袋看著不鼓，直覺卻讓陳甘聃知道這里面文件的分量并不小，一直眾籌帷幄的他拿不定注意，警惕心上來了。

聽綠瘦蛇泄出于聲的輕哼，她自始至終都用戲謔的眼光監視陳甘聃，不過一小兒。

手臂略微一震，文件夾攤開，綠瘦蛇打開活頁夾，抽出一張紙，上面有回形針拴住的個人照片，于為的形象非常明顯，高挑自信，關鍵是氣質騷。

“我們向來不記合同，因為無效。”她側目看了眼寫得滿滿當當的紙質文件，輕佻地勾起眉，用曖昧的眼光在盤殺著這個沒有靈魂的物品，“但是并不代表在一樁生意前我們不去了解我們的客戶，確保不了他能不把我們賣出去，這樁生意寧可不要。”

“你所要的所有資料都在這里。他為什么要偷渡，他的背景，這里是答案。”

陳甘聃聽懂了她的意思，問蛇頭于為的去向這事是一個死路。

“有條件。”綠瘦蛇笑意不減。

“說一下，讓我死心。”陳甘聃忍不住打趣自己，深知自己干不過有權勢背景的人。

“用一個身份來跟我換。”

綠瘦蛇嘴角漸漸平直，收回了于為的個案。

“你要讓另外一個人‘死’。”身份代表著已經具備的家庭背景以及各種就業論證，都是造假不了的，除非是這個人失蹤或者活生生被架空，不然有悖事理，一個身份不可能給兩個人用。基本上，死囚之類的罪犯要套用假身份，‘空頭支票’就夠了，白紙一樣的履歷，因為用不著，除非這人在逃難完后還要急切地以正常身份去辦事。這樣的罪犯確實有夠忙的。

沒人會那么傻，好端端地把自己打下的半壁江山給一個爛人，自己躲起來當名幽靈。

“等你想好再跟我談條件吧。你需要的，我需要的。我現在手頭上正缺一個身份。”綠瘦蛇挺弄曼妙的身子去吧臺啜了杯酒，漫不經意留下最后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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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女人一臺戲。于完薇戀愛經驗少，沒遇到過男朋友的前女友來登門拜訪。擺什么樣的表情、說什么話她一點底數都沒有，招呼進門后就有了一小段的死寂。

徐子卿進門后就背對著她，看上去在措辭。她染了一頭栗色天然卷的長發，鋪天蓋地披在肩上柔軟漫卷，襯得膚白。

“翟堯昨晚聯系到了我，問你Snapchat上過沒。”躊躇過后，徐子卿鄭重其事講正事。

一小波電流穿過了于完薇的腦子，她愣了半瞬沒接收好，一頓局促摸了把手機掏出來看：“我幾個月沒上了。”

于完薇的臂彎還掛著工作證的藍色帶子，工作證翻了個面，展露于前的照片上楚楚動人的人兒與現實中所見的樣子相得益彰，徐子卿暗自咬咬唇，心里有些酸澀。

給了于完薇十分鐘，她看到了那句拉丁文諺語“珍惜當下”。爺爺說過翟堯發了一則信息，她左耳進右耳出，當時心情亂，翟堯發了啥她都忘了要去回復了。

于完薇回了句“Otium sine litteris mors est（空閑若無文學不如死）”。

“關于你和陳甘聃，我想說恭喜。”徐子卿把長發挽到肩膀一側，措辭謹慎，生怕哪里有說錯話的地方。

“其實沒有必要。”

徐子卿怔住，看于完薇收回了手機，堪稱嚴肅望向自己。

“你和我之間，不需要那么多解釋。你是什么樣的人我會自己辨認，我不會通過陳甘聃的嘴里來認識你。”

徐子卿似乎從這種說話方式想到了翟堯，他們兩個有神似的地方，尤其是邏輯方面，總是以第三者的角度去觀景，上帝視角讓他們清醒又理智。徐子卿總把翟堯當成某位兄長，跟他講話總能學到些未讓人發現的角度。翟堯和于完薇同框出鏡怕不是神仙打架。

徐子卿認同于完薇這句話。

“好。”

于完薇腿是真的長，長而細，問題是腿型還好看，長腿精。她每有動作徐子卿就會下意識地看她的腿，真心是下意識，太矚目了，尤其于完薇穿的是修身的牛仔褲。她這身像極了蓋爾加朵。

窸窸窣窣，宿管保衛室有動靜，宿管阿姨注意到聲響時，就發現有一群歹像的成年男人圍堵在宿管窗口處，雖然手上都沒拿武器，但總會害怕他們會突然撲過來砍殺。為首的成年男人是個光頭，瘦弱，單眼皮眼睛無力聳拉著，白色汗衫緊貼肌肉，地包天的下唇總是微張，漏進空氣。他的眼睛沒精打采，卻有一種癲癇似的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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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上。

光頭佬低頭讀了一遍紙上內容，再看過陳甘聃，嘴巴彎得極低，顯露出不高興的面容：“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騙我？”

那張小紙條記著某個宿舍號，從紙條的視角望上去陳甘聃的臉，他面無表情，眼眸深沉地與光頭佬對視，他的手機里也記著某個俱樂部地址，地址下是一個女人嫵媚的私房照，唇紅齒白，正倚在自個男寵的懷里嬌羞微笑。

青菜蘿卜，各取所需。

陳甘聃給光頭佬的宿舍號實際是于完薇的宿舍，他當然不知道徐子卿哪個宿舍的，他也就昨天下午才得知徐子卿在A大上大學。他敢那么給宿舍，是因為光頭佬他認得于完薇。

為什么認得呢？

“你知道于為這個人，是怎樣害死了他爸么？”光頭佬用兩指夾著于為的照片豎起，言語冰涼像跌入冰窖，“你真該好好調查調查。”

陳甘聃心知肚明光頭佬認得于完薇，卻裝作事不知情的模樣低頭查手機資料，若有若無，隨意問道：“我聽說他有個親妹妹。”

“是啊。兩父子進入商業糾紛，于為的老爺子都死過一回了，他妹妹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兩個人擺明想掩埋事實真相。直到最后一次車禍發生，人真死了，他妹就崩潰了。”

陳甘聃忽地鎖屏，動作之大傳達出的憤怒著實小小地嚇了光頭佬一跳。

“你怎么突然想知道于為？”光頭佬問。

無人應答。

猛男黑發深眸，眼利如刀削，橫掃過去如“天子之怒，伏尸百萬”。鴉出現了，它踩于灰洞洞磚墻兩兩之間相連接的電線上，鴉眼瞳圓睜，腳步零碎混亂，時而朝東，零點幾秒后飛速轉動方向朝西，時間間隔之短無法看出鴉究竟想停在哪個方向。

鴉是善變的，它捉摸不透。

“關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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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們應該喝杯咖啡，真的……我喜歡你。”

徐子卿不知怎么說好，詞匯不足以表達她的心情，她搖搖頭，抿住唇。

“我知道。”于完薇微笑。

“你很酷，會修車，又懂人情……”徐子卿迎上去，笑得如沐春風，“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

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門被重物砸得哐哐響，正面的鐵殼明顯彎了一道弧度，凹陷圓鈍，緩了好幾次坡才到了底，成型的坎洼似月球表面的隕石羅坑。

噪音之大，于完薇作戰模式到了一級。她利索打開門，但只開到十厘米的地步，沒有把頭整個露出來。

挨面的是光頭佬。

少了門牙的嘴說話倒是利索。

“額？”光頭佬認出了這張臉。

長發末端打著細微的卷兒，狐貍一樣妖的杏仁眼，薄而有彈性的唇瓣。

她冰山氣質直接甩過來，不帶點憐憫。

“你是于為的親妹妹？”光頭佬怕自己認得不真切，趕緊確認。

于完薇不認識光頭佬：“是。”

害怕宿舍里不止徐子卿一人，有其他室友，光頭佬便叫小弟們各自分別站在門的兩側待候，直至他做手勢才可以有下一步動作。

因此有了很詭異的場景，門口有一個不懷好意的光頭佬扯著像被人打歪嘴的臉想裝作善意滿滿的樣兒靠近于完薇。于完薇開門前覺得哪里不對，現在一開門真相大白了。

幾年前她常駐射擊俱樂部進行真人實戰演練。

第一次進實戰演練時，她端著槍，臉上是油彩抹著綠紅，她初生牛犢不怕虎，亂闖，在一壘壘包袱塔上上串下跳，頭系著頭盔，脖子勒得她臉色發紅，細汗泌出。眼前的基地什么人都沒有，她小心觀察五分鐘，起身暴露的一刻臉上結結實實挨了槍彩彈。

于誠輝蹲下來給難受到哭泣的于完薇擦彩彈的痕跡，說：“薇，你不覺得太空曠了嗎？”

他說：“長點記性，什么麻煩都不會不有備而來。”

只有長方形取景，光頭佬就站在耀眼白光之間，笑得沒心沒肺，諂媚而沒姿態。

于完薇臉色逐漸冷了下來：“都給我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