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閑里看一疊花影,影影綽綽,
花影重疊,傳來幽幽琴聲,
那便擁有了古人的心境。
此刻的月光,此刻的花影,撩撥心弦。
花影壓重門,疏簾鋪淡月。
這該是個怎樣的傍晚呀,
花影斑駁,壓上厚重的門,
門立刻就生動起來。
月兒慢慢爬上柳梢頭,
疏疏落落的簾幕外鋪著月光,
些許隱約,些許浪漫。
花影,是詩行里的韻腳,
浮動的暗香,從枝頭灑落。
這暮靄的月,亦朦朧作證,
你的深情他懂,他的愛意你也懂。
你懂他的歡喜與悲哀,
他亦懂你的夢想與深愛,只是,
你們卻不是彼此的夢。
含蓄與隱約,只在此刻的月光、花影。
簾影無風,花影頻移動。
醉翁瞇眼瞧,花影在頻頻移動,
宋人的風雅,都住在花影里,于是乎
半醉騰騰春睡重。綠鬟堆枕香云擁。
范幼元豈不更有雅興,
花影吹笙,滿地淡黃月。
在花影下吹笙,空靈樂聲,
扶疏花影相映,得是多么剔透的心境。
花影,有簾,會更有詩情。
有了簾,最好還要有風,還要是微風。
有了風,再有一壺老酒,一卷書,
那便是今夜的錦上添花。
雪盡寒輕,月斜煙重,猶記前時共。
迎風朱戶背燈開,拂檐花影侵簾動。
好一個花影侵簾動,得是多美的靜好模樣。
明月夜里的院中,薔薇已開花,
一朵朵落于竹籬,落在青磚小徑,
一盞朦朧的油燈下,倚木窗等人,
一個詩人在普通的月夜與光陰相愛……
何香再一次夢到了刁老四,這一次的夢境更加的危機四伏:有人要伏擊刁老四的隊伍!這也意味著何香將會永遠地失去幫助組織收編這支隊伍的機會。時間緊急,雖然不知道這次伏擊會發生在什么時候,但是肯定是還沒有發生。必須上山說服刁老四取消帶隊伍下山的行動。可是這一次,從來百依百順的阿牛卻堅決不愿意讓何香上山。已經成為隊伍上的人的阿牛,不得隨意離開部隊,他不放心何香獨自上山,還有就是,他認識了一個從山上偷跑下來的土匪王光明,這個人的菜做得不是一般的好吃,嘴巴也很好使,把山上刁老四的這幾個拜把子兄弟的情況一一講給了阿牛聽,情況的復雜遠遠超出了何香的想象。但是她別無選擇,必須上山去見刁老四,哪怕是通過刁老四的女兒見到他。但是,阿牛還是斬釘截鐵地阻止何香,阻止的理由卻是吞吞吐吐······
阿牛越是不說,越是把何香的好奇心吊了起來,她緊著追問:
“阿牛,你是不是還有什么事情沒有給我說,都到什么時候了還吞吞吐吐地,趕緊的,竹筒倒豆子,倒!”阿牛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
“其實,小紅的奶奶已經去世了。”
“啊?”何香大吃一驚,
“你怎么知道的?難道你后來瞞著我又去了山上?”阿牛搖搖頭說:
“我沒有上山,但是小紅下山來了。”何香更是大吃一驚:
“小紅?下山來了?我怎么不知道?她不該第一時間找我來嗎?怎么回事?快說!”阿牛這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出來:
“其實,小紅和剛子在你父親那里住著的時候,偷偷和你們家的一個幫工叫子睿的好上了······”
“子瑞?我怎么沒有聽說過有這么一個人,名字真好聽,什么情況?年齡應該不大吧?”
“哦,好像是兒子的子,睿智的睿,是你父親親自給他起的名字,他原來的名字似乎就不太好了,好像叫崔三兒什么的······”
“啊,小三子啊!”何香恍然大悟:
“嗨,他我怎么會不知道,他的父母得急病相繼去世,是我母親去他那個‘名存實亡’的家里把他拉來我們家養大的,那時候他也有十一二歲了吧,這個孩子很懂事,等到能夠做家務了,他自己就把自己當做我家的小幫工了,生活都搶著干。我離家的時候,大家還叫他三兒呢,這什么時候我爹就給他起了個這么好聽的名字,要說起來,這么長時間,我多少次回去都沒有見過他呢,幾乎都把這個人給忘了。”阿牛撓了撓頭說:
“我也是聽小紅說啊,有一段時間,這個子睿是聽從于你父親的要求去照顧他的一個什么‘國際友人’去了,走之前,你父親給他起了這個‘洋氣’的名字,雖然也就是一兩年的時間,這個孩子可是開了洋葷,見了世面了,竟然能夠寫寫畫畫,據說,還能夠,見,見-定什么畫呢!”
“哈哈哈,”何香笑:
“鑒定古畫嗎?哈哈哈,那看來這個子睿還真的了不得了呢,他竟然認識了小紅?”阿牛也笑:
“何止認識了,小紅去先生那暫住時,正好子睿從外面回來了,據說是,那個‘國際友人’回國去了,子睿圓滿地完成了‘照顧’任務。”何香樂不可支:
“哈哈哈,子睿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小家伙怎么照顧人家‘國際友人’,他怎么聽得懂人家的語言啊?”阿牛認真地回答: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先生的朋友大都會說咱們國家的話啊,而且據說,這位‘國際友人’還是個‘中國通’呢!”
“哦,原來這樣,那就不奇怪了。小紅就喜歡上了這個子睿?”阿牛回答:
“嗯,大概就是所謂的‘日久生情’吧!”
“哈哈哈!”何香再一次大笑:
“阿牛,厲害啊,你竟然學會拽詞兒啦,還‘日久生情’!好吧,就算是他倆互相看對眼兒,好上了,小紅后來不是跟著刁老四走了嗎?也沒看出小紅有什么不舍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啊。他們后來怎么聯系上的,這大老遠的!”阿牛不以為然地說:
“你覺得大老遠的,這要是為了感情,再遠的路也當不住他倆相見的腳步啊。小紅后來偷偷下山來幾趟,我可不知道,反正他倆有一次約會的時候,正讓我碰上,小紅還把我拉到一邊,求我不要告訴你和先生呢。”何香莫名其妙:
“難道她還認為我會反對不成?早告訴我,沒準我還能幫他們早走到一起了呢。”阿牛笑:
“我也是這么跟她說的啊,但是她說,這個子睿并不知道她是土匪的女兒,她也不希望何香你知道這件事。”何香嘆了口氣:
“唉,這個孩子,多大點事啊,土匪的女兒怎么了?原來她的心里還有這樣的一個疙瘩,她還是跟我不近,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些話,我怎么也就沒想過這方面的事兒呢!”
“反正吧,我也就答應了。又過了一段時間以后,小紅就來找我了·····”
“唉,我說這個孩子見面跟我那么近,怎么回山以后一次也沒有找過我,原來有你這個‘娘家舅’托底呢!”何香不由自主地就打斷了阿牛的話,阿牛倒也不急,慢騰騰地辯解:
“你也別吃醋,這不讓我撞上了,什么都知道了以后,她也就不再瞞著我了,反而無所顧忌了。她來找我的意思很明確,希望我在城里給她找一個工作,她暫時不想回山了。我吧,也覺得她在山上跟那些土匪們住在一起也不是個長久之計,但就是忘了多問兩句諸如‘刁老四知不知道她下山’之類的話,她也是胡亂搪塞過我幾句,事兒就那么定下來了······”不想阿牛的話被何香氣鼓鼓地打斷了:
“什么就定下來了?刁老四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啊,他的親閨女!他就是拿鎖鏈把她鎖起來,也不會讓小紅離開山上的。后來是不是出事兒了?”阿牛一臉愧疚地說:
“所以這件事我一直沒有給你提起,我真的是好心,沒想到卻辦了壞事。你還記得我之前給過你一只訓練過的小雀嗎?”
“當然記得,小靈嘛,后來你想更好地訓練它就把它要走了,怎么了?”
“嗯,我把小雀交給小紅的時候,那時的小雀已經可以獨自飛越大山傳遞信息了。小紅就是靠著那只小雀和山外城里的子睿保持著聯系,誰知道有一天就出事了!”何香沒有說話,只是緊張地望著阿牛等待下文,阿牛竟也是緊張地搓了搓雙手,就好像事情剛剛要發生一樣:
“小紅有天早上起床去看窗邊的小靈,那時鳥籠已經不用鎖了。然后,小紅看到了小靈的腳爪上捆著的什么東西,就好像每一次小靈從城里回來后,腳爪上都拴著一張字條一樣。她就忘了,前一天她根本沒有放飛過小靈,也沒有去辨別字條,子睿絕對不會用那么昂貴的宣紙做字條,也寫不出那么工整的字跡。她只是忙著狂喜了。子睿說,他請了一天假,可以上山來看她,還約了一個她熟悉的地點,那個地方離她奶奶居住的地方不遠,那是一個幽靜的山谷。小紅更是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她就沒有想到,子睿這個從未上過這座山的人,怎么會準確地約了那么一個山谷作為他們見面的地方。
小紅在約定的時間去那個山谷的時候,子睿沒有在,卻有一個叫李臣貴的土匪在。他看見小紅的時候就像看見了自己的獵物,毫不客氣地撲過來,小紅大叫地躲逃,他緊追不舍,小紅畢竟是個女孩子,很快就跑不動了,被這個李臣貴撕破了衣服推倒在地,危急時刻,小紅的奶奶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沖了出來,想是正好到山谷里撿拾干柴或采摘野菜吧,總之已成為了永久的謎,因為老人拼了自己的老命抱住李臣貴的大腿,任由李臣貴用他那堅硬的拳頭一拳拳地夯在自己的頭上,身上,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氣也沒有撒手······驚嚇過度的小紅也顧不得奶奶了,衣服襤褸、披頭散發地跑回了山寨,找到刁老四大聲哭訴。刁老四看到女兒的樣子已經心碎,又聽到自己的母親遇險,睚眥崩裂,帶著人就向山谷沖去了。找到老人時,她早已沒有了氣息多時。憤怒得瘋狂了的刁老四很快就在樹林邊上找到了那李臣貴,據目擊的人說,他像個沒事人一樣在那游蕩,看見憤怒如猛虎般撲過來的刁老四竟然不害怕,還要高興地迎過來一樣。刁老四沒有讓他在多活一秒鐘,直接開槍射擊。據說,李臣貴晃晃悠悠地倒下去時,眼神里全是驚訝,就好像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射擊一樣,而且據說,他那表情是一種迷了八嘟的樣子,就好像喝了迷魂湯。”阿牛一口氣說了這么一大串,都快背過氣兒去了,停下來不停地喘氣,就好像疾跑了五公里。何香并沒有說話,她的大腦里在快速地運轉著,消化著諸多的訊息。片刻,阿牛又接著說:
“這個李臣貴的身份說起來夠特殊,他前一天還在鼓動刁老四帶著隊伍下山,說是有一個什么強大的組織歡迎刁老四加入,條件豐厚,刁老四據說都有些動心了呢。出了這個事可好,和李臣貴走的近的,是不是一伙的,都被刁老四綁起來丟到山崖下喂狼去了。從那以后,誰要是敢跟刁老四提一下帶隊伍下山或諸如此類的話,下場都一樣,活著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小紅也被她爹關了起來,吃喝拉撒睡都不能離開那個院子。刁老四給自己的母親舉辦了隆重的葬禮,但誰也清楚,他心中的那塊傷疤就永遠地落下了。至于那些細節,是小紅后來冷靜下來后一點點地分析出來的:
有人知道了小紅和山下子睿的聯系,故意以子睿的口氣寫了字條,約她見面。他們把那字條綁在小靈的腳爪上,冒充小靈從山下飛回帶來的。至于那個李臣貴才是他們要除掉的目標所在,從李臣貴恍惚的神情看,他一定也是被某些人喂了藥,就像上一次刁老四被困石筍溶洞被喂了藥一樣。目的很明確,佯裝李臣貴獸性大發,要強奸小紅,然后借刁老四之手除掉他。只是沒想到的是,刁老四的母親會突然出現,救下了小紅,用自己的性命保住了孫女的貞潔。事情走到這一步也不是這些人想要的,被惹怒了的刁老四誰的話也不聽了,同樣想收編這支隊伍的他們也暫時失去了機會,只能接著潛伏等待機會。小紅分析出了所有的細節,卻也再也沒有機會重來,最親她的奶奶去了讓她痛不欲生,把所有的過錯都攬在了自己身上。我剛才所說的話都是小紅在信中寫的,她還寫了一封信讓我帶給子睿,然后一并由小靈捎了過來。我從子睿痛苦的表情猜測,小紅把自己的身份告訴了子睿,并提出了和他絕交。后來我也再沒有見過他們聯系。”何香這個時候才開始說話:
“多好的一個老人啊,那么慈祥,她誰也不愿意勉強,只是苦了她自己,獨自一個人生活著,上天卻連這最后一點生存的希望也給她剝奪了,唉,早知如此,上一次見她后,我就堅持把她接到山下和我一起生活了。事與愿違,不說了,不說了。阿牛,你就因為這個理由不讓我上山?”阿牛瞪大眼睛叫道:
“這個理由還不行嗎?那撥兒并不知道屬于什么組織的人,先是差點害了刁老四,又設計他的女兒,同時一箭雙雕地除掉了自己的對手。現在這伏擊者會不會是同一撥兒人也不清楚,你要是貿然上山,先不說刁老四的態度如何,你可是去破壞人家的大事,他能輕易放過你?想想都可怕,我怎么能支持你去!”不想何香更加堅定地說:
“你也能把這形勢分析得頭頭是道了,自然也明白現在有多危急,刁老四腹背受敵,四面楚歌,我們不去救他,還能指著讓誰救他。好在咱們還是有內應的,我相信,機靈的小紅肯定能幫到我的。我向你保證,絕不貿然行動,咱們再好好想想,還有沒有好的辦法,可以事半功倍地解決問題。”阿牛撇撇嘴說:
“難!還事半功倍地解決!怎么解決?說到這個小紅,可能這個孩子受傷受得太深了,把自己躲藏了起來,我幾次放飛小靈去跟她聯絡,最后都是小靈疲憊地飛回來,腳爪上我捆的字條也是原封不動地被帶回來了。看來這個孩子就不愿意接觸我們了,還做內應,我看聯系都聯系不上了呢。”何香皺著眉頭低頭沉思了一會,才抬頭盯著阿牛的眼睛說:
“你也承認,小紅還是個孩子,所以她才會有現在沮喪的情緒走不出來,越是這樣,我們越不能容她這么沉淪下去,她將來的路還很長,這才哪到哪,這點小打擊是她必須承受,也必須消化的。我決定了,明天一早就上山,小紅必須見,刁老四更得見,隊伍也必須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