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上的火光被風吹得左右晃動，將人影投射在了墻上，高舉的菜刀猶如鬼爪，重重的劈在了床上。
鋼架床劇烈呻吟，床底的女人叫聲凄厲，卻被窗外瘋狂的雨聲淹沒。
一道白光突然從窗外射了進來，隨后轟隆一聲巨響，雷霆聲從頭頂滾過。
拿著菜刀的男人發(fā)出咆哮，轉身一刀披在了窗戶上，玻璃破碎，雨點劈頭蓋臉的打了進來，油燈上的火焰又劇烈的晃動了一下，最終終于支撐不住，徹底熄滅。
屋中剛剛恢復黑暗，楚雄一個翻身從地上竄起，伴隨著清脆的碰撞聲，男人不算高大的身軀重重倒地，菜刀與地面碰撞，鐺鐺作響。
女人在床底，抱著頭，瑟瑟發(fā)抖。
雨水還在瘋狂灌入，嚓的一聲，火柴燃燒。
楚雄渾身已經濕透，嘴里叼著皺巴巴的香煙，大手小心翼翼為微弱的火光遮風擋雨，點燃了嘴上的香煙。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把火柴盒重新放回大衣口袋中，這才拿起油燈，掐著燈芯往外拖了一點，用香煙點燃了油燈。
火焰重新出現在油燈上，蹲下身，楚雄把油燈放在地上，床底下瑟瑟發(fā)抖的女人被火光照到，發(fā)出驚恐的尖叫。
楚雄伸出了大手，臉上勉強擠出還算和善的微笑：“放心吧，你安全了。”
女人看到火光中楚雄的笑容，愈加驚恐，尖叫之聲在屋中回蕩，震的楚雄耳膜微微刺痛。
“我來吧。”柔和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楚雄雙眼一瞇，抬起頭來，便看到了門口的陳夢澤。
“我不是讓你待在屋里嗎？”楚雄寒聲道。
“可別小瞧我啊！”陳夢澤的手扶了一下眼鏡，笑瞇瞇的說：“好歹我也是個醫(yī)生，病人沒少見，尸體沒少見，鬼……自然也沒少見。”
說著，他走了進來，蹲下了身，伸出了手，微笑道：“夫人，出來吧，安全了。”
女人小心翼翼的抬起了頭，淚水大顆大顆的從眼角滑落，問：“安全了？”
“安全了。”油燈的火光中，陳夢澤英俊儒雅的面容仿佛被罩上了一層朦朧的光，一瞬間劈開了女人驚慌失措的心靈。
女人顫抖的伸出了手，陳夢澤用力的將她的手握住，把她從床底拖了出來。
伴隨著女人從床底出來，陳夢澤和楚雄雙目同時閃爍異樣光彩。女人頭發(fā)花白，面容早衰，皮膚上殘留著灰霧區(qū)的民眾特有的皮膚病痕跡，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的臉上一道傷口幾乎將整個腦袋劈開，露出了暗紅的肉和白色的骨頭。除了這一處傷口，還有兩道巨大的傷口在背后，都是深可見骨。
楚雄捏緊了拳頭，剛要上前，卻被陳夢澤用手杖攔住，陳夢澤不動聲色的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凳子，讓金黃不安的女人坐在了凳子上。
楚雄冷哼一聲，走到了窗口處，擋住了灌進來的風雨。
“夫人，在下姓陳，陳夢澤，請問夫人貴姓？”
“陳先生您好，我姓安。”
女人回答著，不安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男人。
“放心，我沒下死手，他只是暈了。”
“多謝楚大爺。”女人小聲答謝，松了一口氣，陳夢澤繼續(xù)開口問道：“安夫人，請問發(fā)生了什么事。”
“他是我丈夫，最近他連續(xù)上了好幾天的夜班了，我琢磨著給他做一頓好吃的，本來一切都很好，只是沒想到他突然不知為何就發(fā)狂了，然后，然后……”女人掩面而泣：“他平時很溫柔的……”
墻角的小爐子里，煤炭的燃燒，煙霧順著管子到了樓外。爐子上的鍋中還在沸騰，時不時把鍋蓋頂起，透出陣陣香氣。
是肉香！
楚雄眼角看一下墻角小孩的鞋子，冷笑一聲：“或許他吃不慣你做的飯。”
女人臉色微變，陳夢澤笑著道：“別理他，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女人心中微安，楚雄再次冷笑一聲，嘴巴緊閉，不再吭聲，聽著陳夢澤和女人聊天。
陳夢澤對異性的吸引力的確非常的強，伴隨著他的話語，女人越來越放松，不知不覺之間，沉迷在了陳夢澤溫柔的話語之中。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楚雄掏出懷表，懷表指針飛速轉動，根本看不出現在已經幾點了。
咔的一聲合上了懷表，許久未開口的楚雄終于再次開口：“天快亮了。”
陳夢澤和女人同時愣了一下，扭過頭透過楚雄壯碩的身影看向了窗外。
窗外不再是伸手不見五指，而是微微透出光亮，并且越來越明亮，最終，燦爛的光輝照向了大地。
終年不散的灰霧終于散開，明亮的陽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雨點還在噼里啪啦的從天上落下，一聲聲的歡呼在遠方傳來。
雨后，難得的看見了太陽。
女人雙眼變得迷離，陳夢澤將一塊小鏡子遞了上去，女人疑惑的看向陳夢澤，陳夢澤笑著說：“夫人，你臉上有些臟東西。”
女人恍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臉上的傷口也隨之蠕動。她連忙看向鏡子，打算收拾一番，然后，笑容凝固。
“這……我這是怎么了？”
“夫人，您已經死了。”
“我死了？不，我沒死，陳先生，你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我沒死對吧？”女人滿臉渴求的看著陳夢澤，陳夢澤臉上的笑容依舊溫柔，道：“夫人，您死了。”
“我死了。”女人雙目失神，漸漸的，漆黑的眸子變成枯敗的灰白，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仿佛雕塑。
陳夢澤松了一口氣，而一旁的楚雄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腳尖踢了踢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男人：“起來了，還想躺到什么時候。”
男人坐了起來，雙腿卷曲，雙手用力的抓扯著頭發(fā)，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絕望的嘶嚎。
“兒呀，我兒呀！”
“活該，早干什么去了。”楚雄嘟囔了一句，想了想，還是提醒了一下：“去關火吧，你兒子快燉爛了。”
然后，和陳夢澤一前一后走出了門，重重的將門關上。
陰暗的過道里，楚雄目露兇光的盯著陳夢澤，陳夢澤報以微笑。
“姓陳的，以后，少tnd打擾老子辦事。”
陳夢澤笑著點了點頭：“初來乍到，不懂規(guī)矩，還望楚先生見諒。”
“哼，這次就算了。”
楚雄一甩衣擺，大步離去。
聽著腳步聲漸行漸遠，陳夢澤取出手絹放在嘴邊，用力的咳嗽起來。
出了筒子樓，在不遠處的一個電話亭里，楚雄報了警。沒過多久，警察開車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