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用盡所有信念去守護生命的可愛與生活的美好，結果，她成了自己最厭惡的那一類人，成了自己的不可饒恕。

……

扼殺無辜的生命，罪惡感使她每天都透不過氣，毀滅的念頭總是若隱若現。

直到，遇到溫柔的小溫爺，超級溫柔的小溫爺。

她以為這是老天爺給她的救贖與寬恕，如果沒有小溫爺，她不確定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又或者會變成怎樣的人不人鬼不鬼。

可是，小溫爺也受了傷。

因為她。

“你知道嗎？小溫爺，那么驕傲的小溫爺，她她再也不能打球了……”

艾希希嘴一癟，深深哭出來，眼淚嘩啦啦地流。

她沒和溫明坦白，她的右臂受傷嚴重，從今以后，不能提重物，怕是，再也不能打球了……

在球場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小溫爺，失去了她的主場。

她害的。

是她害的。

自責難過像潮水襲來，淚水稀里嘩啦。

“都是我害的！”

沒有人說話，灰黃的巷道，只有少女泣血的哭腔。

被突然而來的慘痛事實狂壓，五九已經說不出話，心死掉一樣。

孩子，他們的孩子，未出世的孩子……

呼嘯的警笛由遠及近，除了艾希希五九和忠心耿耿的浩子，一眾小弟，人作鳥散。

“接到群眾舉報，有人聚眾斗毆，誰打架？你怎么流血了，誰打的？”

打匿名舉報電話的人，看一小姑娘對峙一群混混，怕吃大虧，好心喚了警察，誰知事情并非他所料。

五九隨意抹掉臉上的血，扯出個痞痞的笑容。

“一人做事一人當，和一小姑娘有什么可打的，不過看她漂亮，忍不住動動手腳，挨了一瓶。警察叔叔，你說，抓我還是抓她？”

警察面露鄙夷，“性騷擾，不抓你抓誰！銬上！”

浩子急了，“五哥！”

五九乖乖任手銬鎖上，小聲道，“你送希?；厝?，保護她安全?！?

五九看似從容淡定，可誰知道，方才艾希希的話快把他擊垮了！

警察看一小姑娘穿得粉白粉白的，失魂落魄站在那，擔心她被嚇壞了，放低聲音道。

“小姑娘別怕，你住哪？叔叔送你回家。”

艾希希雙手握拳，慢慢舉起來，眼睛通紅，正色道。

“叔叔，你把我銬起來吧，我故意打的他?！?

警察，“……！”

五九瞪大眼睛。

“你胡說些什么！警察同志，快把我帶走，小姑娘被我嚇傻了！情況都搞不清了！”

艾希希還在執拗舉著手，看表情，不像在開玩笑?？山腥讼嘈乓恍」媚锵髁艘粋€大男人，也很困難。

警察面露難色，猶豫不決。

艾希希繼續說，“酒瓶子是我在酒吧門口特意撿的，我也沒喝酒?！?

聞言，老警察當機立斷，“都帶走，回去再審！”

“咔噠！”

手銬冰涼，積壓在心底的罪惡竟然稍稍退卻，讓她得以喘口氣。

五九倍感無奈。

“希希，何必呢？”

艾希希不看他，只專注看著前邊無盡延伸的黑暗，說，“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

為了，贖罪。

她明白一個道理，沒有人可以替你贖罪，除了你自己。

*

艾希希執意要坐牢，五九執意不告她，加上傷得并不重，縫幾針補補血便差不多了，警察當情侶之間的“大動干戈”處理，教育一下便放了行。

*

溫明早上醒來，嗓子干澀，沒受傷的左手摸上床頭柜找礦泉水喝，結果摸到一封信。

一份，來自希希的信。

最親愛最喜歡最溫柔的小溫爺：

啟信好。

我是最喜歡你、最崇拜你、最舍不得你的艾希希，但我，不知以何種表情面對你。想必，你已經聽醫生說了，你的右臂，折了翼——不能，再打球……

是我，害了你，最喜歡你的艾希希，害了你。

使你出車禍的，是我以前喜歡的男人，換句話說，因為我，才讓你受到無辜的牽連，我真是，千古罪人。

有些話，必須現在說，在信紙上說。

我天真以為可以和過去切開，和糟糕透頂的自己割開，但，逃避，根本就不能重新開始。

我十三歲認識那個男人，那時，他也只是個小少年，是個狼狽的少年，我幫了他，慢慢、慢慢的就喜歡上了，十六歲在一起，十七歲……偷嘗禁果。

你是個多么溫柔的人，我知道，你會原諒我前面所說的事，可是，有一件事，你不會，不會原諒我，你會很失望，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小溫爺，小溫爺，讓我再喚你幾聲小溫爺，你以后，不會再讓我喚你了，畢竟艾希希壞透了糟透了。

老天懲罰，在我的肚子播下一顆小生命，尋常人家會歡喜異常，可我才十七歲！未成年，準備高考，怎么能有孩子呢！如果爸爸媽媽知道了，會失望，會不開心，會被指指點點，我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面，我不能讓它發生！所以我……殺了他。

三個月，他還沒有見識過肚子外面的世界，只在肚子呼吸了三個月，年齡都不可以開始算，就被我，欺他弱小，欺他不能說不能還手，給剝奪了所有。

我是，殺人犯。

小溫爺，漂亮可愛的艾希希其實是殺人犯，殺了自己的孩子……

我這樣的，怎么還能厚顏無恥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繼續享受生活，繼續享受你的溫柔。

我走了，小溫爺，我去贖罪，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生命，歷經磨難，也會給你搜尋民間藥方治好你的手，我不知道這樣做有沒有用，但我必須出發，必須從現在不知廉恥過于幸福中出發。

小溫爺，你那么溫柔，會不會擔心我？不用擔心，希希會回來的，有一天，希希會回來的。

我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翼膀健好，依然能，喚我一聲希希。

而我依然能，喚你一聲小溫爺。

艾希希留

信紙上本就有干涸不久的淚花，現下，滴滴答答，又添幾朵。

溫明無聲哭著，把信貼在胸口，低低喃聲，“希希，保重。”

*

這個世上，小錯大錯，我們總會犯錯，但不是每一次錯誤都能拍拍手就站起來，有的，需要痛徹骨的洗禮再生才能站立，倘若怕疼不愿站起來，又會被泥沼吞沒。

謹言慎行，有的錯誤，也不用死去活來爬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