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長發可愛的小姑娘，手里的氣球飛走了，她立馬去追。

卻聽見一陣急促的剎車聲，劃破耳膜。

然后是顛倒亂離的黑暗與混亂。

……

“呼！呼！呼！”

溫明猛地坐起來，冷空氣的季節，一頭大汗，大喘著氣。

她抬頭看去，目光有些茫然。

這是，在宿舍。

她又做夢了。

宿舍沒人，溫明爬下床，也不穿衣服，在冷空氣中呆坐了好久。

直到渾身都凍僵了，才去換上衣服出門。

她走在大馬路邊，一個人，漫無目的。

也許是因為那個夢的原因，她聽著汽車鳴笛，汽車啟動，汽車加速，各種車子的聲音，就覺得心里不舒服。

索性拐到看起來冷冷清清的路上。

她走過了橋，走過了小路，走入了巷道，一直走，一直走。

好像走得夠久，就能走出噩夢……

“嗚嗚嗚嚶嚶嚶！”

溫明停下腳步，紛亂的腦子恍然醒來。

舉目望去，都是低平的居民樓。

這是哪兒？

誰在哭？

溫明細細聽去，好像是小女孩的哭聲，抽抽嗒嗒。

她循著聲，走過去一看，墻角蹲著個雙馬尾小女孩，正抹著眼淚。

溫明蹲下，輕柔的問。

“小妹妹，怎么了，為什么要哭？”

小女孩淚眼朦朧的抬頭，看到一個面善的帥哥哥。

“大哥哥，我哥哥他醒不過來了……”

溫明心一揪，“是生病了嗎？”

小女孩搖搖頭。

“不是，我哥哥在醫院住了好久，睡著了也能醒來，可是今天奶奶告訴我，”女孩的眼淚撲欶撲欶往下掉，珍珠一樣，“哥哥再也醒不過來了，媽媽說他去了天國，我再也見不到哥哥了！嗚嗚嗚嗚！”

哀慟，瞬間席卷溫明的心。

小女孩還小，她不明白大人的話透著怎樣委婉的悲痛，但溫明能明白。

她鼻子一酸，輕輕擁住女孩，互相依靠。

小女孩嚎啕大哭起來。

“大哥哥，我真好想我哥哥啊！”

溫明的眼中隱約有了眼淚，語帶顫音。

“回家，現在就回家，見你哥哥最后一面，你再不回去，就永遠也見不到他了。”

生離死別固然殘忍，可如果不好好道個別，就再也沒有辦法回到這最后的時刻了。

女孩哭得更加厲害，一把推開溫明，跌跌撞撞往家里跑。

“哥哥，哥哥！”

溫明垂著頭，柔軟的劉海遮住了桃花眼，看不見表情，扶著墻面，緩緩站了起來。

她又一直走一直走，緩慢的走。

封凌蹣跟著她，看到她走入荒蕪的小公園，見四周無人，才蹲下，埋著頭，抱住自己，痛哭起來。

“我也好想我哥哥……哥哥，依依好想你……”

溫明，曾用名，溫依。

哥哥，溫相。

這是封凌蹣跟蹤觀察她那么久以來，第一次看見她哭。

她沒有刻意壓低聲線，屬于女孩子的獨特嗓音，一遍又一遍訴說著想念與哀傷。

封凌蹣在不遠的樹后看著她，在無人的地方，卸下所有偽裝，釋放所有悲傷。

*

魏本卿在課堂上看書，《西游記》。

如癡如醉。

下了課。

有同學來到她身邊，是個嬌小的女生，說話細細的。

“本卿同學，想拜托你個事。”

魏本卿手壓在書上，防止頁碼翻動，抬頭看她。

“是什么事？”

女生一副生怕被拒絕的樣子，表情猶豫。

“是漢服的拍照活動，我上次看了你拍花林的照片，很不錯，所以想請你給我們拍漢服。”

那一次攝影活動，魏本卿就屬于瞎按，靠著采光，歪打正著，成了優秀作品。

魏本卿心知自己業余得很，所以道，“我不會拍照，那一次是走運罷了，其實對于拍照，并不太懂，抱歉，你找別人吧。”

“好吧。”女生一臉失望和沮喪，讓人不忍心。

魏本卿忽然想起一個人來。

“還有一個人，她拍照不錯，而且對漢服有研究，應該更能幫上你們的忙。”

女生瞬間高興起來。

“誰誰誰？我這就去找他！”

“咱們班的林淺。”

經過魏本卿的思量，她覺得林淺再合適不過了。

懂漢服，總比她一個小白好，而且，拍照也不錯。

可出乎意料，女生的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

“她？算了吧。”

魏本卿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反應，她愣道。

“為什么？”

女生似乎對林淺非常不滿，嘟囔道。

“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熱愛。”

剛說完，上課鈴聲也響了，女生不等魏本卿反應，徑直走回自己的座位。

魏本卿呆在原地。

不是真正的熱愛，是什么意思？

*

晚上，封凌蹣回到辦公樓。

“瘋子，五哥找你，你快去見他。”

一回來，就有人這么和他說。

“好。”封凌蹣答應著。

這里的人都叫他瘋子，是封子的諧音，也是故意，在他們眼中，無緣無故要加入黑社會的，可不就是瘋子。但封凌蹣卻相信，五九是真真切切喊他“封子”，具體是什么原因，他也說不懂。

封凌蹣推開五九的辦公室，說是辦公室，不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房間，擺了一張辦公桌，雜志文件到處飛，亂的很。

“五哥，你找我。”

五九坐在辦公桌后面，懷里抱著小黃，手一下一下的撫摸著，漫不經心，但眼里卻是溫柔繾綣的愛意，把凌厲的額角都給軟化掉。

封凌蹣懷疑自己看錯了，五哥怎么會有這樣的表情呢，他一向是非常冷硬的，就像他臉上的刀疤。

還不等他仔細看清楚，五九已經轉過身來，恢復冷厲，讓人以為剛才的溫柔，只是燈光的錯覺。

“封子，你跟蹤那小子有一段時間了，有什么發現嗎？”

封凌蹣心一跳。

“五哥，你是指哪一方面？”

五九沉吟，封凌蹣很緊張，他希望最好兩人不是敵對關系。

可五九說出的話讓他絕望。

“不好的行為習慣，或是把柄之類的，越多越好。”

封凌蹣分明感覺到，五九說的時候，有隱隱約約的咬牙切齒。

他想了一下，“沒有，這人是優等生，自信優秀，沒有把柄。”

這確實是實話，他眼中的溫明，就是太陽般耀眼的存在，灼灼其華。

五九略有不滿，眼神冰冷的盯著他。

“哪有完美無缺的人，抽煙喝酒說臟話總有吧？”

封凌蹣愣了一下，“在我跟蹤她的期間，確實沒有見她喝過酒抽過煙，也沒有說過臟話。”

五九再問他。

“在你看來，他是怎樣的人？”

被五九目光死死盯著的封凌蹣有些不自在，不過他還是打算說實話。

“是非常好非常優秀的人，無論做什么，都很出色……”

“夠了！”

五九打斷他，雙手撐著額頭，長長嘆氣，顯得十分疲憊。

“五哥，”封凌蹣試探著問，“你為什么讓我跟蹤她，她是不是得罪你了？”

所以，才會想抓把柄，報復溫明。

五九沒有回答他。

“好了，封子，從今天開始你不必再跟蹤，回家去吧，好好念書。”

這話題轉得非常快，封凌蹣反應不過來。

“為什么？”

“你來這里，不就是好奇黑社會嗎，現在體驗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放心，你沒有任何的案底，清清白白，而且你有學識，你還年輕，還有很多機會，好好念大學。以前的我，但凡還有一絲機會，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最后一句話，五九的神情非常黯淡。

封凌蹣以為是對于自己沒有學歷的無奈，可后來細細想來，才得知，是對于自己沒有能力，沒底氣，面對優秀情敵，連競爭都不敢的痛恨。

彼時，所謂的情敵正安靜躺在他的懷里安睡，歲月靜好，曾經的過往，算是一出烏龍錯。

封凌蹣緘默，半響，才道。

“五哥，我可不可以再待一段時間？”

“隨你，腳長在你腿上，隨便你什么時候離開。沒事了，回去睡覺吧。”

封凌蹣答應著，剛想轉身，就看到了五九懷中的小黃。

心思一動。

“五哥，你為什么要收養這只貓？”而且看起來，備受寵愛。

這是封凌蹣想不太通的地方，如果是為了報復溫明，直接掐死，丟她面前就好了，可五九并沒有這么做。

五九捏了捏貓的耳朵，意味不明道，“我們，算是同是天涯淪落人。”

天涯淪落人？五哥也被人拋棄過嗎？

封凌蹣不敢再多問，打上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