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明是看著南宮雅為出去的，去赴方谷的約。
直到人不見了，她還呆呆望著門，一動不動。
魏本卿慢慢湊近，擋住她沒有焦距的視線。
“溫明，你在看什么？”
溫明回過神來，輕笑道。
“沒什么。”
“哦。”魏本卿點點頭，腮幫子的肉軟軟晃動。
溫明情不自禁伸出魔爪。
“小卿姑娘，笑笑好不好？”
魏本卿不明白為什么要這么做，不過她還是聽話，咧起了嘴角。
皮笑肉不笑。
溫明摸摸她肉乎乎的臉蛋，“不對，不是這樣。”
魏本卿疑惑，“那是怎樣？”
“要從心底散發出來，每個細胞都跟著跳動，全心全意幸福的笑。”
又超綱了，魏本卿無法理解。
皺著小眉頭，呆呆看著溫明。
“算了，”溫明說，“光講你也不懂，我帶你出去玩，高興了你就會明白了。”
說著，溫明已經站起身，穿鞋，背起小包包。
魏本卿愣神，“現在？”
“折日不如撞日，就現在。”
其實，溫明也不知道做什么事情，才能夠讓魏本卿高興。
她倆走在夜幕的街道上，來來往往很多人逛街吃飯，因為天氣熱，幾乎個個手里都拿著一杯冷飲，邊吃邊走，笑容滿面。
照本宣科，溫明也買了兩杯冷飲，熱切問魏本卿怎么樣。
魏本卿挖了一勺，放進嘴里。
如實回答，“很甜，很涼。”
溫明使勁看她的臉，恨不得把心都給看穿。
結果別說幸福的開懷大笑了，魏本卿一臉平淡，一絲表情變化都沒有。
挫敗。
“好吃就好。”溫明轉身。
魏本卿看著溫明突然沮喪的背影，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的臉，感到困惑。
溫明在尋找什么？
趕巧第二天是星期六，不用上課。
不死心的溫明帶魏本卿去海族館。
藍色的海域，各種各樣的海洋生物在四周游動，水光浮動，好像踏入了唯美的童話世界。
魏本卿，一下子被迷了眼。
溫明一直在觀察她，心想，很好，有狀態了。
只是，看了大半圈海族館，魏本卿也只是掛著淺淺的笑弧，淺到如果你不看她亮閃閃的眼睛，都不能確定她此刻是在高興。
想讓魏本卿幸福到開懷大笑，怎么這么難。
溫明郁悶，上前一把摟住魏本卿肉滾滾的腰身，把頭埋在頸窩里。
魏本卿怔愣，“溫明，你怎么了？”
溫明動了動后腦勺，悶聲悶氣說，“沒什么，就想靠靠你。”
可以說，魏本卿就是她們的天使，是她們的幸運。
是她一手，把她們三個人從封閉的泥沼中拉出來。
化開心結，重見天日。
可是……魏本卿還在泥沼中，她對于人世的喜怒哀樂還是那么遲鈍。
溫明很想很想，讓魏本卿能夠幸福的開懷大笑一場。
“溫明。”
魏本卿摸摸她的頭發。
溫明抬頭，魏本卿指著頭頂慢慢游過的鯊魚，說。
“好大。”
嘴角上揚，在波光的映射下，眼睛璀璨生輝，盛放耀眼奪目的明亮。
溫明看呆了。
待鯊魚游過后，魏本卿低頭，對溫明說。
“溫明，謝謝你，我很高興。”
她姑且不能確定溫明在找什么，可她注意到，每次自己碰見開心的事物時，溫明的眼睛就會猝然發亮。
所以她猜測，溫明是希望她高興吧。
溫明愣住，從她懷里退出來，抬手摸摸她柔軟的發絲，親昵笑道。
“真是聰明的腦袋瓜子。”
就算不說，也能發現自己在尋找什么。
“走吧！”
溫明挽起她的手。
“要好好看，不能浪費門票。”
她步子輕松愉快，心里想，何苦執著于是不是開懷大笑，只要她是真心高興的，那就是幸福。
*
“這什么鬼？為什么不化妝？你這什么頭發，沒梳好嗎？真看不下去！”牛沁張著標準性的血盆大口，一個勁嫌棄。
云安匆匆跑過來，氣都沒喘勻呢，就遭到牛沁的指責。
她歇了會兒，不好意思回答。
“沒來得及，昨晚……”
話都沒說完，牛沁又搶著說。
“我看你就是懶，早起半個小時會死嗎？”
云安掃一眼教室里，很多同學都在，好幾個同學聽到她倆的對話，微帶同情看著自己。
心，猝然一痛。
“我困，而且，只是來參加個例會，沒必要太捯飭。”
她微微笑解釋，想趕緊脫離這尷尬的境地。
這回不光是血盆大口了，小眼睛也使勁瞪著，牛沁就差拍桌而起。
“今天要拍集體照，要貼宣傳手冊上的，事關集體榮譽，你怎么這么不放心上！”
云安訕笑，沒有說話。
旁邊有人聽不下去了，站出來說。
“拍照快開始了，先坐下吧，不化妝也不要緊，不站太前面就行了。”
云安感激同學救場。
血盆大口立即翻了個白眼，舉手投降。
“好吧，不管你了，愛咋咋地。”
同學又招呼她，“云安，坐啊，站著干什么！”
云安順勢坐下，只是那突如其來的疲憊感，壓得她快不能保持微笑。
也許這疲憊感一直有，只是被她忽視了。
*
過了大概一周，方谷聯系南宮雅為，約見面，還帶了個人。
女生爽朗，率先打招呼。
“你好，我叫文惜。”
南宮雅為趕緊介紹自己。
“你好，我叫南宮雅為。”
方谷說，“大四會計專業，也是你的學姐。”
“學姐好！”南宮雅為立即問好。
文惜瞄著很有禮貌的小仙女，又瞥一眼方谷，露出一絲了然的笑意。
她對南宮雅為說，“聽說你是學畫畫的，美術功底一定不錯，想讓你幫我畫一副素描，五十塊怎么樣？”
南宮雅為喜出望外，“當然可以！”
“那就這么說定嘍，這周星期六有空嗎？我們約個時間，你幫我畫。”
“有，星期六不用上課，有空。”
“那好，到時候我聯系你，電話號碼是多少？”
雙方交換電話號碼后，南宮雅為就先回去了。
文惜目送小仙女離開，嘖嘖道，“小姑娘真漂亮，怪不得你那么上心，就算自己掏錢，也要給人找兼職。先說好啊，畫得好，這錢我自己出，畫不好，大金主你出。”
方谷笑道，“沒問題，但你不要告訴她，而且還要幫她宣傳宣傳。”
文惜一臉揶揄，“真上心了？和小姑娘一樣漂亮的不是沒見過，怎么不見你倒貼？”
她一度以為這個有著少女殺手稱號的鋼鐵直男會孤獨終老。
方谷搖搖頭，“誰知道呢。”
不知不覺，就上心了。
*
能在社團聚餐的地方，再一次遇到魏本卿，是云安意想不到的。
“你怎么會在這？”
魏本卿淡定作答。
“和同學一起來吃飯，剛好碰見你們聚餐，同學認識你們會長，就一起吃了。”
順著魏本卿的視線，云安偏頭看見一個生面孔女生，正和一個社團男生聊得起勁，互動曖昧。
她掩嘴輕笑，“醉翁之意不在酒。”
聲音小，魏本卿沒聽清。
“你說什么？”
云安搖搖頭，笑道，“沒，什么都沒有，咱們過去吧。”
他們的聚會，是露天燒烤，店家準備器具和食材，然后自己來烤。
魏本卿在離同學近一點的地方，安靜坐下，拿著一根玉米棒，無聊翻來翻去。
“云安，幫我把孜然粉拿來！”有人喊道。
“好嘞！”
魏本卿抬頭，看見云安拿起孜然粉，跑過去，交給一名女生。
然后小跑幾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才烤了一會兒，又有人喊。
這人魏本卿認識，牛沁。
牛沁探頭，大紅唇遙遙呼喚云安。
“云安，給你吃烤腸！”
“不了，我不吃，你吃吧！”
牛沁瞪眼，“專門為你烤的！”
云安只好把雞翅放下，走過去。
牛沁把烤腸遞給她，就火急火燎站起來。
“你幫我看一下烤翅，別讓它焦了，我上趟廁所！”
“哎，我……”我的雞翅也在烤。
來不及說出口的話，消散在牛沁快步離去的背影里。
云安沮喪，忽然若有所覺，猛抬頭一看，魏本卿在定定看著她。
只是這一回，她笑不出來。
她幫別人烤著翅，她自己的翅卻焦了；她幫別人做著事，她的事卻無人可做。
魏本卿默默收回視線，給玉米棒翻個面，底下已經焦黑了。
……真麻煩。
她想了想，索性放棄燒烤，找店家炒了盤蛋炒飯來吃。
經過仔細觀察，這些人最常使喚的就是云安，特別是牛沁，逢有事，必呼喚云安，不管云安此刻在做什么事情，方不方便。
經常云安東西還沒烤熟，就被叫去干東干西忙來忙去。
等到終于能坐下吃，已經第三次烤第一次成功的烤翅，煙火都上陣了——這是最后的節目。
大家鬧哄哄的，要把煙火搬到空地，云安趕緊兩三口啃完烤翅，剛抹嘴，就聽到有人喊她幫忙。
煙火要開點了，云安走遠些，剛停下，抬頭，面前就籠罩下陰影。
魏本卿看著她平靜的面容，忽然嘆息般的問。
“難過嗎？”
總是微笑付出，沒有拒絕。
她話音剛落，就在此時，巨大的煙花轟鳴著飛上天，照亮云安整個背面。
她在燦爛的煙花中，卻獨帶著煙花的寂寞。
魏本卿看到，云安上下嘴唇動了一下，然后一如既往微笑。
她說，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