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衛國注視著，自己手機屏幕上這個不顯示地區與號碼的來電。他想摁接聽，又看了一眼許一航:“你不是很忙嗎？”

許一航很自然的明白，許衛國不想讓自己聽到他的電話。

許衛國最近變了很多，他的疑心越來越重。許一航稍有不合他心意的地方，就被他視為可疑對象。

許一航打開了車門:“叔叔，我走了！”這時夜色已擎起這城市的萬家燈火，西北風經過人的耳畔唱著歌，哀怨而凄冷。

許衛國沒有應聲。他看著許一航走遠，才摁了接聽鍵。他故意不說話，等著對方說話。

偏電話那頭的人深沉得緊，竟掛了電話。這讓許衛國很失望，他又無比后悔。他甚至想著，自己主動撥通這個電話？

就在許衛國猶豫的瞬間，這個電話又來了。這一次，他直接摁了接聽:“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如此鬼鬼祟祟？”

對方不屑于回答許衛國的問題:“明天你會收到一個大大的驚喜！”他的聲音沙啞:“希望你今晚先做個好夢！”

“你到底想干什么?”許衛國大聲地喊著。

“你覺得呢？你明天看了驚喜就知道了！”對方笑得陰冷，這聲音刺的許衛國的耳膜疼。他垂頭喪氣地往住院部走。

許衛國到了許一楠的病房外，他聽到有說話的聲音。他推門而入的瞬間，許一楠仰躺在床上翻著白眼。

“哥，你別嚇我，你別是癲癇了?叔，你快看看！”高飛做出驚恐狀。

許衛國一眼就看出來這倆貨在給自己唱戲。他故意去碰許一楠受傷的胳膊。

許一楠像要觸電似的躲開:“你是不是我親爹啊？”

“我讓你給我裝！明天出院，給我呆長安立交去！”許衛國瞪著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

許一楠哼了一聲，似笑非笑:“爸，你被那個野種拋棄了，才想起你親兒子？我不去，我還養傷呢。”

“你這個不省心的東西！”許衛國捏許一楠受傷的腿。

“媽哎，你快來救救你兒子，我爸要下死手了。”許一楠大聲地吼。

“你給我再吼一聲？”許衛國生氣了，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簡直沒正形。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許衛國不由自主地嘆氣:兒子，兒子不爭氣；老婆，老婆……他這幾天總是懷疑，李娜和寇時清有什么關系？

許衛國從醫院里出來，已是晚上的八點鐘。他的幾個分公司都還在加班。他想那個人電話里說，所謂的驚喜會在自己辦公室。那個人怎么會進自己的公司?還是自己公司里也有可疑的人?

許衛國又開著車到了輕工店。他刻意把棉衣的帽子戴到頭上，又低著頭往進走。

許衛國的員工們正在修改策劃案，他們的眼睛都停在電腦上，沒有人看到許衛國。

許衛國首先進了自己辦公室，他的辦公桌上是空的。他又關上辦公室的門，走進距自己辦公室幾米遠的洗手間。他把洗手間的門拉開一個縫隙。

許衛國的小眼睛從那個縫隙里往外看，他在觀察誰會進自己的辦公室？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二十五分鐘，終于有女人高跟鞋的聲音響起。

許衛國屏住呼吸，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那腳步聲近了，近了，在他的辦公室門口停下！他恨不得從洗手間里沖出去。

許衛國正準備從洗手間里沖出去，那腳步聲又在向衛生間的方向移動。可他的心還懸著，他猜想著女洗手間有什么秘密。

許衛國試圖爬到洗手的水池上，怨只怨他肚子太大，抬腿太費力。他一腳沒有踩好，噗通一聲摔了個仰面朝天。

緊接著從女洗手間發出一聲尖叫和急促的腳步聲，女人哭嚎著:“有賊，有賊……”

許衛國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撐著腰，瘸著腿往洗手間外面。

這時幾個男員工手里拿著木棍，正向這邊小心翼翼地走。

許衛國大聲地喊:“干什么呢？不好好加班?”

“許總？您不是都走了嗎?您的腿？”小高先放下了手里的木棍。

其他人見是許衛國，又匆匆往辦公區走。

小高望著許衛國笑:“許總，您這是又……”他跟著許衛國多年，知道許衛國的許多劣跡。

“我剛才上洗手間，不小心摔了一跤，扶我去車上！”許衛國這會兒腰疼，他沒有和人開玩笑的力氣。他瞥了一眼小高，小高的神態和平日無異。

平日里，只有小高能進許衛國的辦公室，這小高也有嫌疑！

許衛國看了一眼小高，又看了看時間，快晚上九點了:“修改的怎么樣了?”

“許總，你讓一航幫我們修改了嗎？”小高知道，許衛國公司里棘手的策劃都是讓許一航解決的。

許衛國嘆息了一聲:“我們不指望那個沒良心的兔崽子！”他推開小高邁著八字步，盡量做出輕松的樣子上了自己的車。

許衛國坐在車上，目睹著小高進了公司里面，他依然找不到頭緒。

許衛國爬在方向盤上。他想，給自己打電話的人和寇時清會不會是一伙的?自己公司里是否也有寇時清的人?他用手揉著額頭嘆息:“還是老了，大腦不中用了！”

許衛國又疑惑許一航怎么會突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難道真的是故人？怎么可能？那場車禍只有自己和高福田是幸存者。高福田給許一航說了？

許衛國帶著他理不清的頭緒回到了家。

李娜剛洗完澡，對著鏡子貼面膜。她頭發上的水珠，順著她的脖子一直往下流。

許衛國想象著那水會流到什么地方？若以前他會抱住李娜一探究竟，現在他沒有這心情:“李娜，明天再給我取點錢！”

“你怎么又要錢?”李娜的面膜剛貼了一半，粘糊糊的液體順著她的手指往下流。

“你說呢？你簽的什么合同?我讓你找那個叫寇時清的男人你找了嗎？”許衛國盡量壓著自己心底的怒氣，他不想讓李娜感覺出自己異樣。做夫妻到了他們這地步也是該到頭了。

“我替你把事辦了還不落個好?你的那些員工都是些不中用的，離了許一航，你的公司還真的轉不動了。”李娜狡辯著，她對著鏡子用手揉著眼角。

許衛國冷笑，他罵李娜的話已經到了嘴唇邊，又生生地把那些話咽了下去:“我謝謝你，接了這么大一筆單子。這不，材料的錢不夠，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說說，我要做不出來，也讓你在你朋友面前沒面子?”

許衛國不知道，他這句話卻正說到李娜的心坎上。她必須幫張駿:“要多少？”

“十五萬！”許衛國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李娜著實想發作，但她想，只要張駿不為難就好！她長長地出了口氣:“好吧！”

第二天早上，許衛國讓許一航去給一楠辦出院手續。他自己徑直到了輕工。他在想自己的辦公室里會有什么?

許衛國打開辦公室的門，他的視線首先停在辦公桌上。他的辦公桌上果然有一個包裹:“小高，早上誰進我辦公室了?”他大喊著。

“掃地的王阿姨進去過，她給你打掃辦公室衛生了！”小高在外面喊著。

許衛國頹然地坐到了椅子上，他緩慢地打開了自己的“驚喜”。是照片，這次不是李娜的卻是那年他和那個人還有高福田一起運輸木材的照片。一張、兩張……

許衛國翻到最后一張照片。這張照片是他和高福田、葉紹卿還有那個人的合影。那個人和葉紹卿站在正中間，他笑得無比坦然……

許衛國把他們的許多合影都燒了，只留下了兩張。他不敢看那個人的笑臉，他的眼睛立刻緊緊地閉住。

許衛國的眼前突然又浮現出，那個人的眼神，期望與絕望交錯著，甚至有哀求:“衛國，衛國……”

許衛國想到這里額頭上全是汗水。他當時沒有拽那個人！確切地說，他故意松開了手，是那個人求生的意志太強，那個人的指甲從他的臂腕上狠狠地劃過！

許衛國又想到了那個人的眼神，許一航的眼神，他們的眼神太相似了。

許衛國剛想到了許一航，許一航給他打來了電話:“叔叔，我給一楠辦了出院，他不肯和我走！”

許衛國剛要說讓一楠接電話時，聽到旁邊有一群人的喊聲:“就是這個兔崽子，欠我們的錢！”

許衛國立刻意識到一楠又要出事了，他立刻沖出辦公室往醫學院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