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十三有點羞赧，沉默吸溜回自己的兩行鼻涕，眨巴著無辜呆萌的大眼睛，看著武輕云。

姐控果然還是姐控啊，要讓武十三的眼里沒有姐，是不太可能。

她覺得有些不忍，一改往日硬核形象，抬手抹掉武十三臉上掛著的兩行清淚，成功換回她弟弟一個軟萌的討好笑容。

這邊一派溫情脈脈，千韻感受到身邊那個人快要凍成冰渣子的情緒，忍不住開口道：“你們姐弟情深，主仆情深能不能換個地方？”

“你還有臉說話？”林喵一瞪眼，“你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旁邊那個是假的？”

“好啊你……一直騙我到現在，虧我們還救了你，你個忘恩負義的狐貍精?。。　?

“我……”千韻無話可說，聲音細若蚊吶，斜眼看向“君旭”，“我可是有苦衷的?！?

一道威脅的冷光射來，千韻：“得得得，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亓燃打岔道：“不是我說，難道你們沒有人想知道那個假的到底是誰嗎？”

說著并起三根手指舉起來與太陽穴同齊，“我可是能保證，咱們這邊的殿下，才是真的殿下！”

武輕云朱唇輕啟，“廢話。”

亓燃一噎，閉上了嘴，免得越說越錯。

武十三耳朵微動，遠處有人聲傳來，目光放向遠處，提醒道：“有人過來了?！?

兩個“君旭”的目光在空氣中碰撞，誰也不先開口。

一直沉默的君旭終于道：“傀儡之事的幕后黑手——是你？”

對面的那個“君旭”漫不經心，半瞇著眼道：“你知道我是誰，有什么證據這樣說？”

君旭突然一笑，“你自己的皮相不要，反倒來扮作我的樣子，好意思問孤有什么證據？”

“這里躺著的人，除了警察和孩子，都是中了鎖魂咒的傀儡。若孤未猜錯，你不是拒絕了去救人嗎？孤倒是很想看一看，是什么樣非凡的人物，竟能喪盡天良到如此地步，對區區人類下手，甚至連幼崽也不放過?！?

他的眼里閃過一絲詫異，“縱然我的確對你有所不滿，但也還不至于是你口中的那種人物?！?

“你究竟是誰？”武輕云喝道。

風起，云卷，葉落。又是長時間的沉默，遠處有人聲傳來，警笛聲、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同時撞進耳朵。

那人淺淺翹起嘴角，透露出邪氣來，這顯然不是會出現在真正的君旭臉上的表情，“對人類下手，我還不至于，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現在對殿下覺得有些詫異，既然是妖界儲君，卻連真假也分不清嗎？”

話音落他便抬手一揮衣袖，四周的空間便立即被扭曲了。

或許，此間世界并非真實的世界？

君旭一行人顯然都想到了這一點，皺眉立在原地，搭建空間的法術早已失傳，怎么可能？更何況此間世界的人并非是無意識的提線木偶，君旭想到一路以來遇到的那些“人”，分明是有感情的，如果是這樣，也是可以僅憑一己之力造得出來的嗎？

他不知道面前這個人如此費盡心思卻又不傷他們，難道造出一個虛假的世界就只是為了將他們騙得團團轉，以此取樂？

“不過在此之前，殿下是否容我與你說個故事？”

“賣什么關子，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君旭抬手阻止武輕云快要噴薄而出的臟話，“愿聞其詳?！?

“君旭”顯然很滿意他的回答，“城中絕不止這幾個傀儡，解決他們還不急于這一時。有人快來了，我們不方便在人前出現，殿下可否移步？”

武輕云開口就像拒絕，又被君旭攔下，氣的跺腳，殿下還未完全恢復，怎能輕易相信這種假扮他的人。

君旭頷首道：“自然。”

聽君旭如此一說，那人顯然露出滿意的神色，又是一抬手，眼前一切嘈雜統統消散，原本亂哄哄的人群只剩氤氳在半空的黑氣，令人意外的是高如晦和千千并沒有消失。

高如晦被嘈雜的聲音吵醒，皺著眉慢慢睜開眼睛，適應突然亮起來的視線。突然想到他的女兒，一下驚坐起來，卻發現千千已經安安穩穩地躺在了他的懷里。

他下意識的將女兒護在懷里，脫下警服將她包起來。

動作有些粗魯，將千千驚醒了，女孩兒細細的哭聲響起，高如晦低聲哄著懷里的女兒。此時的他像是從一場夢中驚醒一般，又像是戲中人脫離了劇本，看著面前的一行人，他似乎并不意外這是一群妖怪一般，他的目光精準地定位到假“君旭”的身上，那眼神透露出一種莫名的焦灼。

“君旭”先他一步開口道：“你放心，睡一覺醒來，一切就重新開始了，你想要的一切都還在你身邊?！?

聽見這話高如晦才放心點了點頭，用額頭貼上女兒有些冰涼的小臉，忽視周圍人的目光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快步走在路上，快下雨了，清涼的風掃在臉上，包著千千的警服有一只袖子耷拉了下來，隨著他的腳步晃啊晃。

點兒小一只的千千縮在爸爸懷里，抬起因為驚嚇有些發白的臉蛋，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高如晦，小聲道：“爸爸，你好厲害呀！”

高如晦一愣，隨機笑道：“是嗎？”

“嗯！”千千重重點頭，“爸爸是警察，是大英雄！”

笑容僵在高如晦的臉上，他分明有些冷的，卻有種要留下汗水的感覺。

“爸爸，你會永遠陪著我嗎？”千千的聲音開始有些飄渺，傳到高如晦的耳朵中進而在他的心中回蕩。

他抱緊懷里的女兒，沒有回答，腳步卻更加快了。

“你對他們做了什么？”君旭看著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黑霧中的父女倆，忍不住發問道。

這對父女很不一樣，或許是他想錯了，不是被造出來的人有了感情，而是這兩個人原本就是外面世界的真實的人，只是和他們一樣，被拉進了現在這個世界而已。

“你說錯了，不是他們，而是他。”

“自始至終，這個世界都只是為了他而已。當然了，君旭，還有為了你?！?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被質問的人低低笑出聲來，在這空靜的街道上回蕩，讓人汗毛豎立，“這一切都是為了滿足一個可憐的父親，卑微的贖罪之心罷了?！?

“對自己的女兒疏于照顧，等到女兒死了一切都來不及的時候又妄想從頭來過，在現實里感受無盡的痛苦，甚至想要放棄自己珍貴的生命，這就是人啊……”

“我只不過是實現他的美夢，讓他在這個為他而造的夢里好好活下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