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演一出木偶戲吧。”青年人走進(jìn)一座茶樓,老翁正收拾著工具,拿著手帕擦拭木偶。
“不演了,天色不早了,年輕人若要看明日早些來便是了。”老翁頭也不抬,婉言相拒。落陽余幕,紅霞映遠(yuǎn)空。
“天際還未擦黑,老翁再演一出吧。”青年人好言相勸。
“不了,木偶說她累了,想回家了。”老翁將木偶小心翼翼地放在包袱里,不顧青年人的眼神,徑自離開。
老翁蹣跚地緩行,低眉溫柔地看向露出頭部的木偶,輕聲細(xì)雨:“芊兒,我們回家了。”
夜晚,燈火燭光葳蕤,空蕩的山間坐落著一座雅致的亭閣。老翁坐在搖椅上,搖著輕扇,閉目養(yǎng)神。
“芊兒為何喜歡木偶戲?”
“因為珩哥哥喜歡呀!”
“那為什么珩哥哥喜歡你就喜歡呢?”
“因為我喜歡珩哥哥啊!”
回憶里的女子眉目雋麗,面容清秀,手中的雕刻刀舞飛輕快,全神專注于手中的工作,回答男子問題卻那么自然,理所應(yīng)當(dāng)。男子笑了,捏捏她的臉頰。“你在干嘛呢?”
“我在給你刻個木偶。”
“木偶?”
“是啊,珩哥哥,你收了我的木偶,就答應(yīng)我一件事,可好?”女子停下,仰目期待地看著他。
男子無奈地笑了,他還沒收呢,這就有要求了。不過,這又何妨呢。
“好,你說。”男子笑得溫柔,一口應(yīng)下。
“珩哥哥收了我的木偶,留為我演足九千幕木偶戲,可好?”
男子眉頭微蹙,不解問道:“為何是九千幕呢?”
“因為我叫九芊啊。”
女子姓顧,在家排行老九,子一輩從芊字,故名九芊。
“芊兒。”老翁從睡夢中蘇醒,大喊她的名字。放下扇子,撫了一下額頭,滿手大汗。老翁深嘆了口氣,撫摸旁邊的木偶,說道:“芊兒,我又夢到,你了。”
老翁滿是裙皺.覆著粗策的手摸過木偶的眉.眼嘴,他笑起,眼窩深陷。
“芊兒,還差三幕,就九千了,你,再等等,留幾天陪陪我,好嗎?”
“老翁,今日這戲可以演了吧?”又是昨日那個青年人。
老翁尋聲而望,見到來人,撫著花白胡子感嘆道:“年輕人,你可真幸運。”年輕人疑惑:“何謂幸運?”
老翁靜默不語,拿出木偶,牽起銀絲,哼起小曲兒。
一幕終落,年輕人大聲鼓掌,不斷叫好:“妙極,真真是妙極。”年輕人猶豫了一番,試探問道:“老翁演的木偶戲里可有故事,還是說在下愚昧,會錯了意?”
老翁余光輕瞥,不作解釋:“你覺得如何便如何吧??”
“不如老翁再演一出?,讓在下?看得真切些,如何?”
“這是最后一出了。”
年輕人望了樓外天色,天尚未黑,今日他可是專程踏點而來的。
“天還亮著呢,老翁,再來一出吧。”
“這是最后一幕了”,老翁再次強(qiáng)調(diào),“不演?了。”
老翁收拾東西離開,?青年人攔住了他的去路:“為何不演了?”
老翁怔怔地看著他,眼底升起悲涼,良久,他說:“故人不在,夙愿已圓,塵世悲涼無所依,隨魂,心安矣。”
“芊兒,你等著我,我去給你尋名醫(yī),找良方,你撐著點,別走。”男子跪在床前,豆大的汗滴從他臉頰滑落,夾著淚。
“來不及了,珩哥哥,我的時日不多了。”
不會的,芊兒,珩哥哥會會讓你好起來的,芊兒你說過要陪我演足九千幕木偶戲,你怎懵失信于我,撇下我獨留于世。”
“珩哥哥”女子笑得凄涼,骨瘦如柴的手覆在男子臉上,“你答應(yīng)過我,要演九千幕木偶戲的,你斷不可失信于我。即便我不在了,你也要把九千幕木偶戲演完,不然,芊兒,心難安。
“芊兒。”
“芊兒,三十余載了,九千幕木偶戲,我終于演完了,此生也算不負(fù)你了,你可心安了。??”老翁回到山間,取了盆,點上火。“芊兒,你可以走了。”
木偶像是聽懂了老翁的話,抖動了一下,一縷紅色的紅光飄散,匯入這深山幽林中。
老翁將木偶擲于火中,焚燒的火焰霎時間吞噬了木偶。
老翁笑了,站在山間懸崖上,芊兒,我怎會不知,這三十年來,你陪我四海為家,看著我演了這九千幕木偶戲
我怎會不知,這九千幕木偶戲,也不過,是個幌子而已。
翌日,市集上的人在傳,?演木偶戲的老翁,昨夜跳崖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