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用完晚餐,送走客人,已經是十點多了。尚晴見兩個孩子睡著了,便打算自己一個人離開,卻在起身時,被仁驪威拉住了。
“孩子們都在這里,你一個人回去做什么?”
尚晴掙了掙被他拉住的手,沒掙開。她回頭看向他,對上他的祈求的目光,又別開眼,道,“我明天再過來。”
“你這樣來回奔波太辛苦了。”
“沒事,我……”
“晴兒!”話沒說完,就被仁驪威打斷了。他走到她面前,低頭俯視著她,看到她低垂的眼瞼,道,“都過去這么久了,你還不愿意原諒我嗎?”
一直低著頭的尚晴似是被這句話激怒了,猛然抬頭看向仁驪威,語氣中滿含譏諷,“原諒你?原諒你什么?原諒你在跌落谷底的時候,擔心連累我,一意孤行和我離婚?還是原諒你為了去見我一面,差點性命不保,卻一直不告訴我?或者是原諒你如今東山再起,借著想見孩子的幌子,隔三岔五把我叫到你面前來?原諒你什么都不告訴我,只是想要為了我好,就擅自決定一切?!”
“晴兒,我……”她的聲音不大,語氣也很輕,仁驪威卻從她的眸光里看到了抑制不住的憤怒,知道她因為什么而憤怒,也知道她話里的意思,所以他更加無所適從。自從知道真相以來,她最近對他的態度都很冷淡,原本已經緩和的關系,在她知道真相之后,一瞬間就降到了冰點,若不是孩子們離不開父親,他相信她肯定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面對她的憤怒,他根本無話可說。
見他怔愣在原地,尚晴抽出自己的手,頭也不回便離開了。
……
啟元集團江南分公司的人在見到顧許灝的第一時間,俱是松了口氣,雖然不是董事長,但現在啟元集團是由顧許灝說了算,所以和董事長也沒什么區別,只要能做決定就行。
卻又在見到他身旁那張陌生的面孔時,心生疑惑。
其實也不算是全然陌生,因為他的長相,和啟元集團董事長顧啟寧至少有五分相似,于是眾人又開始猜測,這位是不是顧家從哪里冒出來的想要攀高枝的親戚。可是顧許灝待他的態度,好像并不止這樣。
而當他出現在公司高層會議上時,眾人心中的疑惑更甚。
有人忍不住開口質疑,“顧總,請恕我冒昧,這位先生是什么身份,是否適合參加我們的內部會議?”
顧許灝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顧許浧,笑了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道,“你現在應該關心的,該是你自己的事吧?距離員工跳樓事件已經過去一周了,我一直沒有看到解決方案,且外界影響一直在持續,你先跟我們說說,你都是如何應對的?”
方才開口說話的人,正是啟元集團江南分公司總經理楊敬義。
其實遇到這種事情,楊敬義覺得自己很倒霉,諾大一個分公司,下面幾千個員工,總會有一兩個與常人不同的人。作為一個最高層的管理者,他需要的是在大事上的運籌帷幄,不可能也沒有精力去關心一個小小的普通員工,那是低層管理者需要做的事。可是事情一旦發生,即使實際情況與你無關,你也需要承擔責任。這個道理楊敬義懂,所以他沒有推卸責任,也只敢在私下抱怨一兩句。
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他就上報到總公司去了,畢竟這種事可大可小,要是一個處理不好,影響的整個啟元集團的聲譽。原以為總公司的人很快就會過來處理,當初和顧許灝通電話時,他也是這么說的。
可是他左等右等,眼看著事態不斷發酵,致使幾乎所有媒體都在報道這件事情,顧許灝才姍姍來遲。
在和顧許灝通電話的第二天,楊敬義就反應過來,他應該先采取一些措施,可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而發展到現在,輿論幾乎是一邊倒的攻擊啟元集團虐待職工,導致其不堪精神重負,選擇自裁。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警方的調查結果是有利于公司的。
跳樓的員工名叫謝江,是it部一名普通員工,已經32歲,還是單身一人。去年和人力部的新員工劉薇有過一些工作上的接觸,就此喜歡上了劉薇。但劉薇對他沒有這方面的意思,并且自從知道他的心思之后,刻意保持和他的距離。但同公司的人平時進出難免會遇到,劉薇對他也很是客氣,可這樣的客氣看在謝江眼里,就被理解為劉薇的欲擒故縱。
某天晚上下班后,劉薇回辦公室取文件,被謝江堵在了樓梯間,欲行不軌,幸而被同部門的同事遇到,阻止了事情發生。但劉薇不可能對這件事忍氣吞聲,于是報了警,警察到公司來了解來情況,公司領導知道了這件事,對謝江做了開除處理。見他被開除,且自己也沒受到什么傷害,劉薇就決定不再追究此事。
謝江被開除后,沒有了經濟來源,遞出去的簡歷如石沉大海。他對劉薇也不死心,只要有空就去公司樓下堵她,劉薇不厭其煩,又報了警,可他又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便只對他做了警告處理。與此同時,醫院傳來消息,久病的母親終究沒能熬過這一年,最終病逝了。謝江覺得生無可戀,但又覺得都是因為公司將他開除,劉薇才會拒絕他,母親才會因為沒錢做手術而去世。所以他趁著下班時間人多的時候,混進了公司辦公大樓,從40層的樓頂一躍而下。
然而事情發展到現在,就算把事實真相公布出去,輿論也不會因此而轉變風險,甚至會有競爭對手從中找到更多突破口,用來攻擊整個啟元集團。
其實競爭對手早就在其中推波助瀾了,但顧許浧明擺著想讓情況惡化,顧許灝也沒打算插手,而楊敬義——就目前的結果來看——能力不足,于是就變成了現在的狀況。
楊敬義看著顧許灝嘴角的笑意,卻覺得全身發冷,他努力壓下心中的慌亂,道,“事發的第一時間,我就跟您通過電話了,您說……”
“這個我知道,我是說在我們通過電話之后,你是如何應對的?”
被顧許灝打斷,楊敬義好不容易壓下的慌亂又涌上心頭,他喝了口水,才道,“我原本以為您會過來主持大局,可是您一直沒來,我也不好擅自出面,各大媒體也已經報道了這件事。我就聯系了本地的幾家媒體……”
“就這些?”
“也及時報警了,警方的調查結果已經出來了。”楊敬義立即道,“這件事跟公司沒什么關系,只要把聲明發出去,事情就真相大白了。”
他說完,一臉緊張的看著顧許灝,顧許灝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又轉頭去看顧許浧。顧許浧瞥了他一眼,道,“在坐的其他人呢?有沒有什么想說的?”
這是顧許浧在他們面前說的第一句話,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看顧許灝的態度,就知道他的身份不可小覷。
短暫的沉默過后,陸陸續續有人發言,將這一個星期他們所做的事都交代的差不多了,也有人發表了一些關于該怎么善后的意見。
直到所有人都發表了意見,將目光匯聚到顧許灝身上,顧許灝才緩緩開口,道,“楊總來江南分公司幾年了?”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問,楊敬義還是老實回答,“過完這個春節,就五年了。”
“我沒記錯的話,你以前是在總公司分管銷售吧?”
沒想到他還知道這個,楊敬義愣了一下,才道,“是的,以前是銷售部總監。”
問到這里,他沒再繼續,而是換了個話題,“我知道從昨天到現在,你們一直都很好奇,我旁邊這位……”他似乎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顧許浧,頓了一下,才繼續道,“這位先生,到底是誰?我現在正式向你們介紹一下,他是江南分公司的新任總經理,我的親哥哥,顧許浧先生!”
一語激起千層浪,在坐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該為了這突然冒出來的總經理震驚,還是該好奇顧許灝什么時候多了一個哥哥,而當場被免了職務的楊敬義,卻被所有人都忽略了。
待下面的竊竊私語聲結束,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顧許浧,他才站起身,道,“我是顧許浧,從今天開始,將任啟元集團江南分公司總經理。以后江南分公司的一切事物,將由我來負責,包括員工跳樓事件的善后事宜。”他看了一眼楊敬義,又道,“對于楊總的安排,總公司很快就會發文,如果楊總有什么疑問,可以私下去和顧總商議。時間不早了,各位先去用午餐,下午一點,我們再來討論剩下的事,顧總覺得如何?”
顧許灝看了他一眼,也站起身,道,“現在是顧總說了算。”
其他人被他們一口一個顧總搞得有些無語,再看他們已經走出了會議室,只能默默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