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回客棧的路上，葉溪直愣愣地盯著一個糖畫攤子瞧，總覺得自己很熟悉，心下也很難受，說不上來的感覺壓抑著自己，一幕畫面驀地閃過腦中，可又轉(zhuǎn)瞬即逝。

“糖畫怎么賣？”葉溪問道。

林依聞言也轉(zhuǎn)身回來了：“葉三公子原來這么喜歡吃糖啊？”

“公子要指定做的話要貴上幾文錢。”那上了年歲的攤販，雖然形容枯槁，但做糖畫的時候，卻甚是認(rèn)真，像是在雕琢什么藝術(shù)品似的。

葉溪覺得那人甚是熟悉，遂摘下了戴在頭上的斗篷帽子：“老人家，您認(rèn)得我嗎？”又行了一禮。

“每日的客人這么多，我又哪能記得啊。”那商販沒有看他，自顧自地作自己的畫。

三人皆沉默了許久，待攤販做完一個糖畫再抬頭望向他：“我記得大概十九年前，葉三公子的那場生辰宴會的時候，有兩位少年來我這買過糖畫，還要我照著他們的相貌畫，因?yàn)槲覐奈匆娺^如此相貌出塵之人，便記得了。記得其中有一位，同公子的相貌有九分相似，只是他白衣黑發(fā)，儒雅端正。”

聽那攤販這么說，葉溪便知道他說的是自己，其實(shí)說什么無所謂，不記得前塵往事，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只是自己不予言說罷了。如今便是有了一點(diǎn)點(diǎn)的印象，那也是好的。至于自己的樣貌的變化，還是不知何故，也未曾與人問起。

“謝謝老人家，我要這兩個。”葉溪遞給他銀錢，拿了一只貓和一只兔子。

順手遞給了林依一個，便離開了。

“我倒不知道葉三公子在那么早的時候，還和秦楚一起來這里買過糖畫，還畫的是你們二人。”林依現(xiàn)下心下泛酸，只想喝一瓶醋下去。

“我也不記得了。”葉溪淺淺的笑了，望著糖畫，明明記得自己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人，旁人卻告訴你已經(jīng)而立出頭了，癡長了將近二十歲，仿佛像個笑話。

林依總覺得有什么東西變了，至少總覺得葉溪變得不像前段日子在川蜀初見他的時候，好像有什么東西要回來一般。

“母親。”林依身前突然冒出來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人，那人朝林依行了一禮。

葉溪在旁邊，驟地瞪大了眼睛，驚地連手上的糖畫都掉在了地上，又急忙撿了起來：“你什么時候有的這么大的兒子？”

林依眼睛骨碌碌地轉(zhuǎn)了一圈，見葉溪一副被嚇得不輕的模樣，準(zhǔn)備逗他一逗：“怎樣？我生的。”

“沒有，沒有。你生的很好看。”葉溪干咳了兩聲努力保持鎮(zhèn)定，說實(shí)話心下又一絲不快，卻又說不上來是什么。

“那肯定的，阿空，這是你未來的父親。”林依說罷就拉著那少年人過來。

葉溪眉頭突突地跳，還不知自己何時多了這么大的兒子，自己都是個孩子，哪能再冒出來個兒子：“別介，我生不出這么大的兒子。”葉溪連忙朝林依行了一禮，求她放過自己。

林空也是一臉懵，遂即反應(yīng)過來，或許他就是母親等了十幾年的少年郎，說是母親不過是尊稱罷了，林依于自己如姊如母，在家中世人眼中就是威嚴(yán)的存在，以前幾乎就未曾見她露出如此這般少女才有的神色：“葉三公子。”林空行了一個大禮。

所幸你沒喚我父親，葉溪扶了扶林空：“你叫什么？今年幾歲了？”

“姓林名空，尚未取字，年方十五，十一年前，母親游歷經(jīng)過秦嶺的時候，恰巧遇到我，其實(shí)我也不記得我?guī)讱q了，我那時是個遭人厭棄的孤兒，不過所幸母親收養(yǎng)了我。”林空說的甚有禮貌，雖說這林氏是混世魔女，但這小孩子倒是教養(yǎng)得頗為禮貌，兼具林氏的規(guī)矩與葉氏的風(fēng)雅。

“誒，葉溪。正好他還未取字，要不你給他取一個？”林依故作正經(jīng)道。

“我？”葉溪指了指自己，一臉不可置信，“呵呵，我哪里會取字？”

“誒，你還真別說，秦楚的字就是你取的，你看他現(xiàn)在多喜歡啊。”林依道出了秦楚字的由來。

“我？啊哈哈”葉溪干笑了兩聲，于我來說，我根本記不得了，就跟上輩子的事一樣，“那你給我些時日想想。”葉溪斟酌道，畢竟也是世家子弟，總不能像尋常人家隨便找個字糊弄過去，且不說尋常子弟取字也是萬般考量過的。

“謝葉公子取字。”林空又行了一禮。

葉溪又虛扶了一下，這孩子，禮節(jié)真多，甚是麻煩：“好說，好說。”我還不一定能取的出來呢，今天先搪塞了過去再說，說不定來日大家都忘了。

“誒，林空，你到這里來了？你不是游歷去了嗎？”正在看戲的林依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什么于是問道。

“回母親，我前段日子回家，舅父告訴我你辭了家主之位來瑤池了，說葉三公子回來了，舅父擔(dān)心你，便命我過來尋你，我想著你應(yīng)該是在山上，便在這鎮(zhèn)子上等你，等你下山了我自然會感應(yīng)到。”

“啊哈哈哈，挺好挺好，兒子大了，以后要記得保護(hù)你的老母親。”林依沒譜地說著，葉溪倒是習(xí)慣了，只是林空差點(diǎn)懷疑自家母親是否是被奪舍了。

葉溪細(xì)細(xì)地打量著二人的舉動，心中盛滿了醋還不自知，這十五歲的少年生的未免也太好看了些，雖才十五，但是已然張開了，又溫柔，又禮貌。居然和林依朝夕相處了十幾年？雖然二人差著二十歲的輩分，但是修仙之人壽命普遍偏長，林依外貌看起來也不過十余歲罷了，思及此處，竟然隱隱生氣。

只是葉溪沒發(fā)覺，這林空的眉眼與自己有三分相似。

“誒，我們回客棧休息了，空空你要一起嗎？”林依胡亂地稱呼林空，完全按著自己的性子來。

“方便嗎？”

“如何不方便？若是天色太晚，客棧沒空房的話，你就跟我睡吧？”林依摸了摸鼻子，心下覺得自己枉為林空的母親，從把他撿回來至今，好像也沒怎么教過他，倒是兄長教了他不少東西。如今白白得了這么優(yōu)秀的一個兒子，實(shí)在是慚愧。

“不可，若是無空房，他便同我一處。”葉溪霸道地來了這么句。

讓林依有點(diǎn)摸不著頭腦，葉溪向來不喜與生人說話，如今怎么轉(zhuǎn)了性子？難道真的是對這個白撿的大兒子甚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