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子卿像被戳到痛處，面色僵硬，遲遲不說話。

道人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才會想起自己說了什么，連忙拿起方才把玩的瓶子遞到冉子卿面前轉移話題道：“喏！這是按照你的要求煉制的藥，每天一粒，夠支撐她三個月了。”

冉子卿接過后依舊沉默不語，道人戳中了他的痛處。

大荒兩千零三十年，有一件大事，促使桑狼派一躍成為仙界第一門，甚至威望高于天尊。這件事便是四水都一役。

當時，群仙屠魔戰剛結束，墨子染于萬鬼窟坑殺仙界修士上百名，因此遭到眾仙追殺。最后她躲到了四水都，擺下陰靈鬼陣，讓眾仙難以接近。

數月后桑狼掌門冉子卿親赴四水都清理門戶，擊殺三途魂墨子染。

這件事情后世傳的玄乎，但道人通過這件事情見到了冉子卿最狼狽的一面，所以這件事情……真真是個禁忌。

“那是我最后悔的事?！比阶忧渫孔映錾瘢剜?。

道人自知說錯話，也乖乖閉嘴。

墨子染在床上躺了幾天，期間只有冉子卿來給她送藥，其余的人她一個也沒看到。

自那天之后，他們也沒有任何交談，幾天后墨子染覺得自己身體舒服些了，便下床活動了一番。

打開房門，入眼的是白皚皚的云霧，連院子里都飄著云，一片白茫茫。

骨齡殿是歷代掌門的住所，位于東郡山最高的山峰上空，是個隱在云霧中的府邸。冉子卿便住在骨齡殿，而隨他一起住在這兒的，只有他的三個徒弟，其余桑狼弟子，甚至是小童，都不得上來。

仗著這點，墨子染便開始在骨齡殿里散步起來，她上有師兄，下有師弟，當年二人還會在山上修行，如今輩分高了，常年不在山上是常有的事，所以她也不必擔心會遇見。

骨齡殿很冷，有時會下一場小雪，這里沒有季節，變幻無常。

以前初到仙界，墨子染看什么都很喜歡，她喜歡仙界的空氣、花草樹木，還有……那個拿浮生的人。

但是現在再看仙界，入眼都是滿目瘡痍。

就像這個骨齡殿，她住了十幾年，也就只有那短短的十幾年是美好的。

“怎么出來了？”冉子卿突然的出現嚇了墨子染一跳，她回頭看去，見冉子卿身邊還站了一名紫袍道人。

這人她認識，正是六界散仙——八星道人。

八星道人見了墨子染，笑道：“上次見你，你可不是這番模樣?！?

墨子染望著八星道人，蹙眉道：“我將死未死的模樣同現今自然無法比擬?！?

八星道人訕笑，道：“還是那時候好，將死未死，戾氣煞氣也沒現在重?！?

墨子染不語。

三途魂入世，魂魄不齊，陽壽也短。冉子卿當年為了給她續命，把她送到了星云觀，也就是八星道人的住處。墨子染在星云觀住了兩年，調養了兩年，壽命得以延續到十五歲。因此她同八星道人，也稱得上一句相識。

“那……不打擾你們師徒敘舊，我先走了。”八星道人語畢見氣氛尷尬，自行離開了骨齡殿。紫衣飄遠，墨子染蹙眉望著他離去的方向。

一陣風吹來，墨子染單薄的身形微晃，冉子卿還來不及伸手，便聽到了劇烈的咳嗽聲。

“咳咳……”

墨子染捂著嘴，上身微彎，咳得十分劇烈?！翱瓤取边@一咳，似乎很難停下來，咳得仿佛要把心肺都一起吐出來，連胸腔都在疼！

“小染！”冉子卿上前，卻被墨子染躲開，她退了兩步，勉強忍住了咳嗽。

“咳……不勞……不勞師父費心……咳咳……”說罷，墨子染小跑回了房間，關上房門，身體貼著門板緩緩下滑。

“小染！”冉子卿追到門口，看不見里面的人，也不敢想象她難受的樣子。

“咳咳……”墨子染看著自己掌心的血，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被神骨所傷，換一個人都已經灰飛煙滅，墨子染能活下來已是萬幸，但她要受得折磨也會更多。

“小染，讓師父進去?！比阶忧湓陂T外說道。

墨子染不語，靠著門板閉上了眼睛。

“小染？”

“師父不必費心。等我傷好些，立刻下山?！?

“小染！”

“不會給師父添亂。”

“……”

冉子卿沒了聲音，墨子染不確定他是否走了，四周再次陷入寂靜。

抬起眼，墨子染看到墻上掛著的琴，漆黑的琴身上刻了兩個字——“若離”。

她記得自己曾經看過一本古籍，上面記載還有一樣“若即”，同這把琴是一對。

只是當年她下山時沒有把若離帶身上，所以也沒去尋找若即，據傳“若即”與“若離”同奏是六界最美的聲音。

“這次下山，把你帶上吧?！蹦尤就綦x琴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