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約三厘米的棕黃玻璃瓶中盛滿了渾濁的藥液，味苦，色暗，質密，輕盈。

“DDS-08。”蕾切爾雙手合十，饒有興致的欣賞著卡勒姆專注的表情，“第八號精神沖動抑制藥。這瓶藥可以送給你，下次發作時直接服用，一瓶藥可用六次，三十分鐘內不要喝水。你會做一個溫柔的夢，沉沉睡去。待到醒來時，感覺如脫胎換骨……”

“……有條件嗎？”

卡勒姆沒有急著收下。

“真是的，明明說了送給你了。”蕾切爾不高興的嘟了嘟嘴，嬌嗔道：“這不是交易伙伴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嗎？”

“你都說是‘交易’了。”卡勒姆覺得這女人沒那么好心：“饑餓營銷？等到我離不開這東西后，喂我服毒的人就變成你了。”

“哎嘿嘿……”蕾切爾不反駁，笑瞇瞇的說道：“卡勒姆弟弟，別說的那么直白嘛，弄的人家好尷尬好尷尬，下不來臺了啦。”

“那么，交易內容是什么？”

卡勒姆伸手將棕黃色藥瓶移到一邊，稍微靠近了自己一點，表示會考慮收下。

“內容啊？”蕾切爾輕拂金色卷發，“讓人家好好想一想哦~”

她還沒想好么？

卡勒姆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這女人面部細微的變化。她的耳側，下巴，鎖骨處有一兩處僵硬的地方，色澤也與正常皮膚略有不同。據卡勒姆的初步判斷，這應該是移植的肌膚。

出于人道主義，最混亂的地下診所也不會殺害活人剝下人皮作為美容材料使用。

伊莉娜檢索出來的人臉信息顯示，這張臉屬于一個名叫艾琳的女學生，她恐怕已經去世了，死在最青春的年齡。

蕾切爾是個歲數多大的女人尚不清楚，不過卡勒姆認為她十有八九是個老妖婆。

“啊，有了。”

她笑吟吟道：“我記得卡勒姆弟弟是個了不得的黑客，不如你幫姐姐個忙，入侵一臺我指定的計算機，將那里所有的文件拷貝一份交給我就好。”

“呵呵，說的真輕巧。”

伊莉娜突然打斷，冷笑道：“女士，你能先告訴我們，你所說的計算機是屬于誰的嗎？”

“沒錯。”卡勒姆表示贊同：“私自入侵別人的計算機是違法行為。”

“唔呵呵，這么一說，卡勒姆弟弟可真是一位猖獗的法外狂徒呢。姐姐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請你正面回答問題。”

伊莉娜咄咄逼人道。

蕾切爾毫不猶豫的回答。

“紅玫瑰的大姐頭，吉妮西絲的個人計算機，我要里面所有的數據。”

……………………………………………………

奢華的房間陷入沉默。

“我不想幫任何一方。”卡勒姆在沉思后回答：“因為這可能會讓我和對我好的人陷入危險的處境。”

他目光尖銳：“必須叫我去？難道坐擁圣塞雷斯百貨大樓，身為商人兼黑幫頭子的你沒有別的手下可以做到嗎？”

蕾切爾飲盡杯中酒，平靜說道。

“要么群雄并起，要么三足鼎立，要么獨霸天下。哪有兩幫勢力和平共處的道理？就算是樹下兩窩微不足道的螻蟻，也知道做好拼殺個你死我活的準備。”

“這種時候，無論哪只螞蟻主動伸出觸角，窺探對方的營地，都會成為戰爭開始的信號吧？”

“所以，我為何不去拉攏樹上靜靜伏臥的蚱蜢呢？蚱蜢也很需要我這窩螞蟻準備的過冬糧吧……”

蕾切爾笑容神秘：“幸運的是，吉妮那女人明顯沒什么腦子，這只肥碩的蟻后可能這會兒還不知道要被端老巢了。還帶著蟻子蟻孫，在圣塞雷斯這顆大樹下盡情玩樂，她就是這么一個人。”

“但這和我沒關系。”卡勒姆拒絕道：“我不是賭鬼，不會冒險拿對我好的人和你對賭一場沒把握的博弈。這太自私了。”

“你倒不是個利己主義者。”

蕾切爾捂了捂額頭，哭喪著臉，苦笑道：“我好可憐呀~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和你見面，卻落得了個這般兩頭不討好的下場……嗚嗚嗚嗚……”

她忽的啜泣起來，淚泣漣漣。

“卡勒姆弟弟，伊莉娜小姐，你們真的一點也不奇怪為什么殺害了我親愛的蘇珊娜姐姐后卻沒遭到任何報復嗎？我們三姊妹同盟可不是擺設的哦。”

“是人家阻止了吉妮西絲他們耶！差一點點就撕破臉皮了！不然就算你有膽子進那緋紅劇院，也完全沒可能毫發無損的出來。”

蕾切爾楚楚可憐道：“按你所說，姐姐算不算的上是對你好的人呢？那你有沒有欠姐姐的恩情呢？”

“這……”

伊莉娜和卡勒姆都說不出話。

“肯定是沒有的吧！”蕾切爾露出失望的表情：“畢竟我是壞女人哦！放到某些影視片里，我絕對活不過幾個鏡頭，我的要求也一定會被正義的主角義正言辭的回絕。”

女人學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

“我絕對不會答應你的要求！你今天背叛了你的同盟，明天就有可能背叛我！說罷手起刀落，幫助了主角的‘壞人’人頭落地，接著響起的就是正氣浩蕩的禮樂，皆大歡喜的鏡頭，主角鐘情的美女投懷送抱，一直智商掉線的吃瓜群眾為其獻上雷鳴般的喝彩與掌聲，稱其為真正的大義無私者……唉。”

女人嘆了口氣，緩緩道：“所以說，他到底正義在哪里？殺了一個與他無冤無仇，但是可能和別人有仇的恩人？做人簡直不要太雙標……”

“生意正是一場獲勝方從戰敗者那里單方面奪得利益的戰爭，你說你非得和姐姐較勁，刨根問底的挖出戰敗者到底有沒有罪干什么？？難不成你在日常生活中做什么事情都得師出有名嗎？真實一點，別那么道貌岸然，虛偽的緊。你就是需要我手中可以救你性命的藥劑，而我要你去盜取我的敵人的秘密資料，交易成功后全部給你，就這么簡單。”

女人的表情逐漸消失，語氣和態度變得相當強硬，不難想象卡勒姆再提出什么異議，她就會下達交易破裂后的逐客令。

但卡勒姆不得不承認，這女人到目前為止的言論他無法反駁，也感受不到任何威脅的意思。

聰明的商人做事不會做絕，會給交易伙伴和自己留下后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