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勒姆的朋友們，一個膚色不勻多半蒼白的少女，一個消瘦的陰郁男子，還有一個穿著滿是補丁的名牌衣服的中年胖大叔。

三人臉上都好像有一層灰塵模樣的東西莎娜莫蒂兩人還好，只像是出了層汗，丹尼爾大叔的臉便中招了，像自己那個時代西方大革命時期普通百姓臉上的牛油，但牛油又好像沒那么骯臟。

黃拯乾在心里暗想，不管你這醫師說什么都好，卡勒姆是卡勒姆，我黃拯乾是黃拯乾。就算我真穿越了，也不代表我必須要以一個新的身份在未知的世界生活下去，我要想辦法回家，我要變成我自己。

盡管我只是一個廠狗，是個每天累的要死要活的平凡人，不是富商不是官員，與哪個世界的上流都沒有關系，沒人想要成為我，可是我也不想成為任何人。

黃拯乾嚴重缺乏真實感，好像自己在戴著一副面具，戴著一副他人的面具，無論別人如何為卡勒姆奇跡般的重生或歡喜，或震驚，黃拯乾也只會感覺他們在對著自己說別人，并且是一群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對自己說另一個陌生人。

剛剛經歷一場人生變故，黃拯乾此刻只想找個地方一個人靜一靜，不想再被卷入任何令人頭大的事件中。

“初次見面，卡勒姆先生的朋友們，在下帕爾溫·埃特薩米，是卡勒姆先生的醫生兼為其日常生活起居提供建議的健康顧問?！?

白褂醫師非常禮貌的一鞠躬，行的貌似是某種支派非正統的禮節，右手握拳抵在胸口，那是一種非常具有標志性一般用來在自我介紹時表明里身份的騎士禮。

少女莎娜呆呆的注視著平安無事的卡勒姆，漂亮的褐色眼眸中滿是安心的神色；一邊的莫蒂對卡勒姆倒沒那么關心，在意的反而是自稱卡勒姆先生醫生的帕爾溫，他剛剛行的是騎士禮么。

而大叔丹尼爾立刻接過了話，接話的同時在心里琢磨帕爾溫對眼前那今年不過17歲的少年的稱呼，先生，哦，先生，可真是今非昔比了呢。

“帕爾溫醫生，您好您好，我的名字叫丹尼爾·哈伯，經營公寓的同時兼職回收……咳咳咳咳，說錯了，不是回收……是會首……我主要組織民用電器販賣活動，常常與有購買家用電器意向的人們接觸……”

呵呵，后面的莫蒂拆臺似的一笑。

說的真是體面，其實你丹尼爾就是回收報廢的電子垃圾，試著將他們修好再假冒二手貨賣出去賺黑心爛錢的貧民窟包租公。

帕爾溫醫生雖是自報家門，但他絲毫不在乎丹尼爾大叔的職業，微微頷首。

丹尼爾大叔訕訕一笑，他看了看沒有表情，相當淡漠的卡勒姆，頓時有些發愣，隨即神情也變得不太自然，再回頭看看醫生，不知怎么開口。

白褂醫師帕爾溫當然知道丹尼爾想說什么想問什么，輕聲說道。

“卡勒姆先生經過進一步檢查，身體上已經確認無事了?！?

“啊……??？啊！那！那太好了！”

丹尼爾大叔咧開嘴，像金魚吐氣一樣連連笑了起來，笑的像哮喘。

笑著笑著，丹尼爾大叔眼神飄忽，卡勒姆的神情淡漠依舊，丹尼爾表情僵硬，問道：“請問一下，究竟是如何治好的呢？畢竟在這之前，我們得到的消息說情況非常不樂觀。難道是重新移植了人造器官？還是說干脆……”

帕爾溫醫生搖了搖頭，笑道。

“贊頌奇跡吧?！?

“啊，奇跡……奇跡么？”

丹尼爾大叔點了點頭，哪怕是現在這個世界，人類科技無所不能的如今，不能解釋的現象也還是太多……太多……

少女莎娜可能只聽到了卡勒姆沒事的消息，終于徹底的安下心來，不管怎樣，卡勒姆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帕爾溫醫生輕咳兩聲，語氣也變得無奈而又悲憐起來。

“只不過有兩個很不好的消息，我希望作為卡勒姆真正的朋友的你們能夠知道。”

眾人一怔。

丹尼爾先看了一眼莎娜，然后也不知是在擺闊氣還是什么，拍著胸口說道：“難道還有什么沒有徹底痊愈的地方？？帕爾溫醫生您盡管說。”

白褂醫師擺了擺手，說道。

“我之前說了，卡勒姆先生在身體上已確認無事，這是奇跡。可遺憾的是，卡勒姆先生體內全部的序列金屬，整整三塊人體芯片，全部不見了。”

黃拯乾流露出疑惑的表情，序列金屬？人體芯片？在卡勒姆也就是現在的我體內？芯片還能插進人體的么？你以為我是磁盤？

算了，吐槽先放一放，那些是什么？對我或者對卡勒姆來說非常重要么？

嗯，看丹尼爾他們的表情，似乎是挺重要的。

“哦，這不可能的……”

丹尼爾大叔仿佛被人舉起錘子從背后重敲了一下，看卡勒姆的眼神竟多了些同情。

“另外，還有更不幸的消息。”

帕爾溫醫生略微整理了一下言辭，繼續說道：“關于人的記憶，一直是目前學術界探討最多的話題。目前確定下來的說法，記憶是人的大腦進行銘記，保存，播放，再認的四個系統。”

“銘記，是將所見的印象化為信息輸入大腦；保存，顧名思義，是記住信息；播放，是調出保存的信息，也就是回憶；再認，則是確認播放的信息是否和以前相同?！?

“只要這四個環節有一處出現故障，就會造成記憶障礙。精神科常見的記憶障礙多是播放環節出現問題，因此將患有記憶障礙的病人帶到記憶當初銘記保存的環境中有機會促使播放環節恢復正常，記憶障礙也隨之消除?！?

“可是先生們，卡勒姆先生的記憶，打從一開始的銘記環節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卡勒姆可能會永久性的遺失過去的記憶，再也想不起來曾經發生過什么。”

黃拯乾聽完呵呵了，啥永久性的喪失記憶，他的肉身里面根本就是換了個人好嗎？

丹尼爾和莫蒂兩人罕見的同一副表情，對醫生說的現實難以接受，而莎娜則更是失魂落魄，卡勒姆失去了以前的記憶，她卻仿佛了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呆滯的注視著卡勒姆無比淡漠的臉。

帕爾溫醫生嘆了口氣，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最讓人難以接受的不是妄想，而是事實。

“在卡勒姆先生遇難后，你們是最先來的，也是最后來的，我很放心將他交給你們?！?

“由于卡勒姆先生失去了他的三塊芯片，喪失了居住在烏托城的資格，他在烏托城的房子會被回收；他也失去了記憶，失去了他曾引以為傲的知識與技能，曾任職的普利比亞公司未必會承認他的職工資格……而我作為公司分配給卡勒姆先生的醫師……”

帕爾溫忽然不說話了，他只是再把右拳抵到左胸上，然后轉過身，對著年僅17歲的卡勒姆先生一鞠躬。

那是騎士的禮節，可能是見面，也可能是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