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娟傳給倪彩一份文件。是幾個人的信息，證件號顯示都是美國籍，有男有女，有華裔有鬼佬。倪彩撥通杜娟電話：“發給我，要我做什么？直接說。”
“沒有，名單上的人都齊了。你什么時候有時間，陪我去趟美國。”
“啊？”
“你啊什么？是不是還在床上？”
“杜總，現在早上六點，在床上不正常嗎？”
“我知道你醒了，所以發給你了。至于你是否起床，不得而知，我也不是你枕邊人。”
“你計劃的時間段呢？什么時候？”
“以你時間為主。”
“去多久？”
“我聯系美國那邊的醫療機構凱撒醫療啊，還有honor，就算我們是公事吧。”
“我問時間要幾天。我不管公事不公事兒。”
“我知道你不想耽誤你的時間，是不是？”
“時間太長了，恐怕走不開？”
“哎！倪彩。又不是讓你人間蒸發，微信、電話、郵件、網絡這么方便，你怕聯系不上你嗎？”
“不是，你沒聽懂我意思。”說著，“啪”點燃打火機。
“沒起床就抽煙，想什么呢？想對策嗎？”
倪彩沒有回答，也辦法回答。
“好吧，給你時間考慮吧。反正簽證也要時間，你沒有簽過美國吧？”
“沒有。”
“那也沒關系，這次是美國top10的投行發的商務邀請。包簽證過。把你護照寄給我吧，估計你有半個月時間。好了，親愛的，你自己為難吧。”說完就掛斷電話，不給倪彩任何機會。
沒等倪彩放下電話，電話又響了起來。居然是正珺。正珺是綠城最有名的IT男，不單單是三十歲未婚未戀出名，更因為他大學沒有畢業就被Google聘用，也更因為他統領的團隊屢屢呈現給市場上令用戶贊譽也令同行稱贊有加的作品而聞名。從綠城到全省，走圈內到全國，可謂美名在外。正珺與倪彩的相識緣于倪彩希望正珺為他主持研發工作。但是IT男是理工男的極品，正珺更是混合哲學男的特質的極品IT男，兩人從來不會產生分歧，因為在分歧即將出現時，二人都能提前預測預感分歧出現，為不傷害彼此良好的互感，往往是二人都主動規避分歧產生，原因只有一個—惺惺相惜。雖然倪彩大正珺近二十歲，不影響二人建立起靈魂級友誼。一是正珺的成熟所致，二是倪彩的與時俱進使然。
“珺，怎么也這么早？”
“哥哥，我知道你都很早，這不是想趁著沒有上班聊幾句。”
“你在公交還是地鐵，有報站名的聲音，好像？”
“剛從公交上地鐵。”
“說。”
“有人拿出來你們現在搞的東西讓我看。”
“讓你看什么？文案嗎？源代碼沒有爬出來呢。”
“是你們的視頻，是拷貝到，mp4格式的，肯定是翻錄的。”
“什么人？什么用意？”
“孫飆拿來的，讓我看看，究竟能不能實現AI？”
“這不是荒唐嗎？這能看出來什么？”
“是的，哥哥。我回答說這能實現若干產品，單單這個我無法判斷。”
“回答得好啊！兄弟。”
“是不是你跟孫飆有合作？”
“是啊。”
“說句哥不愛聽的話吧......”正珺為自己即將出口的話做鋪墊時就被倪彩打斷，接了一句：“我怎么會跟他合作呢？”
電話傳來正珺的笑聲，表示倪彩替他說出了那句話。
“他去找你看，也對。省內找到你就到頭了，還能找誰？他不找你，過兩個月我也會找你的。”
“你們現在是先出視頻內容吧？我就知道你心里會計劃的，該什么時候我上，你自然有安排的，所以你發給我的東西，我都看了，就沒回。咱倆那個共享登錄的筆記上有一些我的標注。”
倪彩：“現在暴露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
正珺：“孫飆存疑。”
“不是，孫飆就是替人出頭的，他存疑也好，深信也罷，無足輕重。而是我們內部有問題了。”
“咋說？”
“兄弟，這東西本不該流出去的，我包里就是原版高清的，我都要兩個月后才能讓你看。所以，內部有問題啦。謝謝兄弟告訴我。”
“你知道的什么沒有給我講啊？你居然說謝謝。我聽了害怕。”
“好。不用謝好了。”倪彩說完這句話，倆人有交流彼此近期看的書，不知不覺正珺到站，倪彩該起床了。
當倪彩開車出地庫時，看見宮雪霽騎著單車在前面，他正猶豫是超過去還是按喇叭的時候，宮雪霽把一只手背在身后，宮雪霽的瑜伽功底扎實的很，這也是康復視頻開拍后倪彩才發現的。德國醫生雖然每個動作準確無誤，但是美感不夠。任何人都沒有這樣認為，而倪彩卻深深感覺到。他屢屢NG時，眾人都不知所以。倪彩也無法言傳，直到宮雪霽站出來，做著和德國醫生一模一樣的動作，展現完全不一樣的感覺時，大家才明白倪彩原本的不滿意出在哪里了。也正是這樣，倪彩才知道宮雪霽的瑜伽功夫。
宮雪霽背在身后的手此刻不是做瑜伽，最終食指和小指比了代表搖滾的Corna手勢。但是倪彩清晰地看見這手勢定格前，大拇指先伸出才慢慢收攏。以宮雪霽的肢體靈活程度，這是故意的，也是故意讓他看見的，也故意讓他看見最后只是和平的手勢。這個真正的冰雪心的女人吶。倪彩沒有按喇叭，緩緩超了過去。
倪彩到辦公室后，叫趙鵬來他辦公室。
“趙鵬，給我復制一份視頻，我要再細細看一下。”
趙鵬不假思索：“那你得找肖總，我只負責程序方面的事兒。”
“怎么是肖總，他管這些事兒？”
“他不是沒有事兒可管嘛。就主動負責起來了。”
“那你去吧，回頭我找他。”
“好。”趙鵬扭身向外走去。在他拉門的同時，他又轉身：“倪總，得研究一下研發部招人的問題了，但是金照護，現在的人手還可以，你又合并硬件了，咱們的人不擅長，再說也忙不過來呢。”
“我有考慮。你去吧。”倪彩知道趙鵬會提出這個問題。但是，他覺得還沒有到時候。他若無其事地補充一句：“不過，咱們研發的人效率太低，就現在的人手數來說。估計得先壓縮再擴招。你先考慮壓縮吧。”倪彩這是預警，雖然語氣平緩。
“那就是要辭退人吧？”趙鵬臉帶不悅地說。
“公司目前有大筆資金，這是辭退人是最好的時候。也說明，我們的要求是高的。”
“這都是我從金江公司帶出來的班底。讓誰走都不好說。”
“我不管，按工作、按態度排個隊，末尾淘汰。不過，你想淘汰誰，隨你。”說這話時，倪彩直勾勾看著趙鵬。正如許多員工背后議論的一樣，倪彩認真起來，會令人害怕。但你拿出吵架的姿態面對倪彩時，他會首先默不作聲。但如果你繼續下去，倪彩會讓你更想不到。人，就是這么難以完美，每個人都讓每個人想不到。
“倪總，竇市長辦公室來電話，想請您過去一下。”宮雪霽推開門，站在門口說。他總是這么合時宜的化解倪彩處于的局面。趙鵬借機告退。宮雪霽才走了進來。
“還有，標榜公司的柳晴女士找我，希望我向您轉告，她想換一下辦公室。她言下之意是麥默瑞的人分配的辦公室要比她的大許多。”
“都是標榜的事兒。”倪彩知道，市長找他十之八九也是標榜的原因。竇市長從綠城副市長調到花城任一把手市長，此舉跟章德勝密不可分，也跟標榜關系密切。
宮雪霽沒有倪彩的話表示什么。徑自走到吧臺為倪彩煮咖啡，倪彩今天的確沒有來得及煮咖啡。
“倪總，好像咖啡會使血壓升高。你天天早上喝幾杯，會不會對您血壓不好？”宮雪霽邊忙邊說。
倪彩倚在轉移椅靠背，若有所思。對宮雪霽的問話完全沒有聽見。
“今天沖淡點吧？”宮雪霽看不見倪彩的神態，繼續說道。她知道倪彩此時看了她的背影。
“小雪。”倪彩突然這么叫了宮雪霽一聲。
一股微小電流瞬間激了一下宮雪霽的腦海。她輕聲回應：“嗯！你說。”
“我想你和我去一趟BJ。”
“你安排工作，我服從。”
“我認識一個名中醫，是我爸當年的同學，請她給你看看。”倪彩說。口吻像極了一個哥哥對妹妹說話。
宮雪霽也不知為什么，居然忽然想哭。她許多年來，都是一個人。從來沒有人會在工作場合跟她談及她自己的事情，這感覺從來沒有過。她放慢所有動作，讓留下的那一滴眼淚的痕跡盡可能的消失一些。
“謝謝倪總。你不忙的時候再說吧。再說，我不想去看了。現在真的挺好。”她端著咖啡扭身放在倪彩桌上：“今天淡一些，放一點點蜂蜜。”
“好。你考慮考慮吧。”倪彩低著頭，在筆記本上敲著什么，完全沒有看宮雪霽。但是宮雪霽知道，這是他不想自己留一滴淚的淚眼痕跡被看見。宮雪霽為倪彩助理這么久，怎么會不知道倪彩一定看出自己哭了？而且，從背影他就看出，她也知道。
放下咖啡，扭身出去。開門的時間剛好碰見柳晴要進來。相互一點頭，一進一出。
“喝咖啡吧。”倪彩招呼柳晴。
“有沒有茶？”柳晴走到吧臺，一罐一罐地打開，聞著。
倪彩知道柳晴在故作姿態，茶葉、咖啡等一眼都看得出來，還用聞味兒，而且聞得認真。倪彩打趣道：：“喝茶你要自助嘍！也順便給我一杯。”
“沒問題啊！我喝綠茶，你喝什么茶？”
“隨便什么都行。”
“那我替倪總做主了，兩杯綠茶。”說完柳晴就動手起來。柳晴是那種任何審美觀都會公認漂亮的女人，個子又高，穿衣打扮出眾，杜娟會偶爾驚艷一把，但柳晴天天如此。
今天，她穿的長裙倪彩看不出牌子。但是，從圖案上看出這是意大利的style。腰果紋配以回形紋邊，文藝里透著浪漫。柳晴此刻的動作與剛剛宮雪霽截然不同，雖然一樣的干凈利落，一個動作象《歡樂頌》，一個宛如《水邊的阿狄麗娜》。
柳晴很快沏好了茶，自己端了一杯做到沙發上：“我不給你端了，你還有咖啡。”
“主持人，有何吩咐？直說。”倪彩說。
“倪總，你這多年天南海北的，一點改不了。說話還是那么簡練。”
“這個改不了了。說吧。要是辦公室的事兒，就別說了。”
“你的助理給你說了嗎？”
“不說我怎么知道？對柳總這么重要的人的問題，她不敢怠慢。”柳晴從倪彩這句話聽出了一點點調侃。但不悅稍縱即逝，柳晴臉上絲毫沒有表現不悅。
“就是來給你說這事兒，還是晚了一步。倪總，這事兒就不再提了，好嗎？”
“不換了？”
“肖總幫我處理了。”
“老肖這次處理的挺干脆。”
“是。肖總說，倪彩從來不過問辦公室之類的問題。他就幫我換了。我是趕緊給你說一聲。”柳晴一絲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倪彩這時在肖柏森、柳晴、標榜、視頻幾個詞兒上在思考，他現在基本知道答案了，雖然不確認百分百對，但絕不會錯太遠。
“對了，倪總。竇市長辦公室打電話來了嗎？”
倪彩想反問柳晴她怎么知道這事兒，話到口邊又變了內容：“沒有說什么事兒？”
“好事兒唄。”
倪彩沒有表現出喜悅，也沒有好奇：“現在，我不想多事兒，好事壞事都不想有，按部就班就謝天謝地了。”
“倪總，白給錢的事兒。”
“白給錢？”
“政府扶持創新企業的款，你不會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