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各式火器的貴陽府兵在伍長、隊率們的號令中，調整各自的位置，試圖組成半月陣。

與此同時，對面尚在百步之外的100名安順府兵卻已經站定，排成了密集的兩排橫隊——前排跪地、后排站立，同時舉銃瞄向正前方。

安旭楊不屑地撇了撇嘴：“這沈思誠，怕是言過其實了。”

鳥銃要發揮效力，至少也得進到七十步之內吧？百步開外發銃，那不是白給嗎？

然后在沈家銃手漫長的裝填子藥過程中，己方完全可以從容地進到五十步，一輪齊射把他們射成篩子。

砰！砰！砰！

一百支滑膛槍一輪齊射過后，還在整隊的貴陽府兵瞬間倒下了三十來個，尚未成形的半月陣就仿佛被“天狗”咬了一大口似的！

安旭楊整個人都被嚇了一跳——這分明是進到三、四十步之內才有的效果！

而看著身邊的袍澤就這樣瞬間被收割一大片，那些正好在那一輪火力打擊圈外圍的貴陽府兵一時間也嚇懵了。

有的當時就想轉身逃跑，好在存活的隊率、伍長們反應很快，在斬殺了五六個逃跑、亂叫的府兵后，右翼的火器營還是被穩住了。

“后面的立即補上！維持半月陣，壓到敵前五十步齊射！我要一輪銃打垮他們！”

氣急敗壞的安旭楊也下令道。

火器營好不容易重新整好了隊列，正要繼續壓上，卻不想安順軍的銃手已經完成了裝填，一陣“砰！砰！砰！”之后，又一輪彈雨掃過了他們的半月陣，前排再次倒下了四十人左右。

“怎么可能？！”

安旭楊瞪大了眼睛。

這么大的聲響，絕對不是幻覺！

但也太不可思議了，沈軍的銃手兩次發銃間的間隔也太短了吧？

“他們的鳥銃……沒有火繩！對，他們打火不需火繩！”

一個眼尖的馬氏家將說道。

“竟有這種火器？”

安旭楊不由得以手扶額。

要知道，重新裝填鳥銃的時候，一大半的時間都在搗騰火繩。

如果可以直接打火，節省的時間少說也有一半！

“難怪了，不過……隔著百步也能如此精準，沈家的火器也太犀利了！”

“參將，不若厚集兵力、快步壓上，盡早跟他們短兵相接！不可再放任那火器肆意妄為了。”

安旭楊缺搖了搖頭：“不可，我前部與敵中、右之師尚有兩百步，與敵左亦有百步，若快步前壓，則我陣線必然不穩。倘若讓沈家精銳破了我軍陣線，土兵再投入亂戰，局面就難收拾了。”

“參將明鑒，是屬下魯莽了。”那個家將略帶愧疚地拱了拱手。

“無妨，讓他們頂住，穩步前壓！一邊發銃一邊前進！”

安旭楊擺了擺手，接著下令。

既然沒辦法從容地靠近，就只能利用數量優勢，一邊前進一邊壓制了。

“諾！”

得了命令的貴陽府火器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穩步推進。

在他們的鳥銃第一次開火前，就已經折損了百余人。

而他們隔著近百步的第一輪回擊明明是百銃齊發，卻只擊中了兩個倒霉鬼……

“媽的，我們得三隊輪著發銃才能跟得上他們的齊射。”

“還沒他們打得準！”

“他們的銃子是長眼睛了吧？！”

明明人數和火器數量都占絕對優勢，火力上卻完全壓制了——這讓火器營的隊率、伍長們氣急敗壞卻無可奈何。

畢竟上面的命令是穩步推進，不然他們恨不得直接沖鋒算了。

他們可沒那么多大局觀，只想趕快沖上去拍死那些該死的銃手。

三眼銃這種身管短的火器本來就沒啥精度，加上粗劣的工藝水平，在八九十步的距離上點放也就只能聽個響。

鳥銃的工藝水平沒好到哪去，但畢竟是長身管的火器，總能勉強蒙到幾個倒霉鬼。

而安順府兵使用的燧發滑膛槍雖然沒有膛線，不過彈丸的圓潤程度、與槍管內壁的貼合程度都很高，彈丸的飛行軌跡還是相當靠譜的。

哪怕硝煙有點兒大，但只要槍舉平就很難打空。

更難受的是，火器營的府兵本身訓練程度也不高，還真不習慣一邊推進一邊射擊、一邊死人一邊重整隊形的節奏——必須得指揮官們踢屁股才能重新理好隊形。

遲緩的推進，只會讓滑膛槍齊射收割人頭的輪數更多，讓火器營的傷亡愈發慘重。

為了推進短短的三十步，也就是40多米的距離，火器營竟然吃了三輪齊射，又有上百個陣亡、受傷的府兵躺了一路。

而他們回擊的三輪銃擊，造成的殺傷連十人都不到。

安旭楊也沒想到100支滑膛槍在對射的過程中完完全全地壓制了400支火器的火器營——這可是集中了一線所有火器隊組建的。

眼看著火器營要直接在對射中潰敗了，安旭楊深吸了一口氣，下令道：

“令火器營退下，后續三個百人隊沖陣。”

“諾！”

雖然很憋屈，但火器營的幾個隊率還是服從了命令。

趁著對方齊射的間隙，隊率們連忙指揮著火器營朝著左右兩邊散開，排成兩個縱隊，讓出了后續隊伍前進的通路。

后續的百人隊舉著長槍，一邊維持著陣線一邊前進。

雖然話說是沖陣，但遺憾的是，府兵們并不具備齊步跑的技能——維持陣線齊整和快速機動是不可能兩全的。

不需要一邊前進一邊射擊，隊伍的推進果然快了許多。

畢竟，前排的倒了，后面的只需要舉槍快兩步跟上，看著槍尖和同袍的大致在一條線上就可以切回原來的節奏了。

于是，后續的三個百人隊組成的步兵方陣只挨了一輪齊射就進入了敵前三十步的范圍。

安順府的滑膛槍隊進行了最后一次齊射，撂倒了四、五十人，然后借著已經相當濃厚的硝煙從容后撤，把正面讓給了在后方待命多時的武士們。

貓在坡頂觀察的沈薇看見滑膛槍隊已經后撤，就招呼著狙擊小隊從反斜面上了坡頂，各自尋找適合的狙擊陣地。

“薇公子，我等自行決斷還是？”

“自己挑著那些領頭的瞄準，但要等我的口令才能發銃。”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