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誠聽著那青年的描述，心里也直冒火。

要是早知道方敬憲那伙人的作為，他壓根就不會給他們投降的機會。

雖然他大致明白，這種軍紀敗壞的行為背后，大概率存在待遇不公的問題，不過強搶民女實在太過惡劣——搶些糧食酒肉也就算了，禍害姑娘干什么？

禍害姑娘已經夠惡劣了，也不求那些兵痞憐香惜玉，可為何非要把人家摧殘得連性命都保不住？

再一想，他大致明白了這些苗人為什么要帶著首級和兵牌過來見自己。

于是，沈思誠問道：“既然你們助我軍剿滅殘敵，本將也不能沒有表示，說吧，想要些什么？”

劉星聞言，立即跪倒在他的面前，咬著牙說道：“懇請將軍把抓到的那些渣滓交給我們！”

沈思誠一聽，不由得挑起了眉頭——果不出所料。

不過，這小伙子胃口有點兒大。

本以為他只想找仇人，沒想到是“我全都要”。

然而，你確定你要用百來顆實際上沒什么卵用的人頭，換我這兒的五百多個活人？就算不拿他們到城墻上當炮灰，拿去當筑城修路的苦力不行嗎？

劉星顯然也明白，要讓沈將軍平白無故地答應這個請求是不合情理的，趕緊表示一番誠意：

“我們愿為將軍效命！就算將軍要我們上刀山、下火海，我們也絕對不含糊！敢跟我一起追出來的，算上我攏共85個，都是老獵戶，身手很好的！”

劉星越說越急，深怕沈思誠不接受他的提議：“鐵定比那些混蛋能……對將軍有用！”

沈思誠不禁失笑——看來這家伙是真急了，差點就把“能打”說出來了。

大定府軍再菜，那也是能結陣打堂堂之戰的正規漢軍……五打一還差多，一打五那真是想多了——你們以為自己是武藝高超、紀律嚴明、配合嫻熟的精銳漢軍嗎？

不過總算他腦袋還沒暈，換了“有用”的措辭倒也不算信口開河。

既然是老獵戶……射擊、陷阱、山林適應能力多少會有些，可以考慮弄支山地特戰隊？

沈思誠琢磨好了要怎么配置這些個苗家獵戶的時候，劉星還在搜腸刮肚地表忠心、闡述他們這幫人的價值。

于是沈思誠打斷了他：“好了好了，那幫賊子著實可惡，我準了便是。”

劉星聞言，頓時感激涕零、納頭再拜：“謝將軍！愿世代為將軍驅使！”

“先說好，我現在還在和馬文英打仗，分給你們的田——”

沈思誠本打算拿下貴陽后，把大部分家將、武士們的職田、勛田都轉移到貴陽府的地界，到時候再順手解決這批苗人的職田。

至于沒拿下貴陽……大概率也不用給地了。

“不要田！不用分我們田！給口飯吃就行！”劉星堅決地推辭道。

沈思誠面露不悅：“這哪行？既然你們給我打仗，我哪有不給你們分地的道理？行了，別搞那些彎彎繞繞的，想當文酸子就去曲阜找老孔家。”

劉星也急了，他可是淳樸的苗家青年，是真不想要而不是謙虛：“將軍！真、真的不需要啊！我、我們本來就是不喜歡種地才去打獵的！”

沈思誠本想堅持，給我打仗就能種免租的田，打得好的就有租子收，規矩不能壞。

不過轉念又想到，也許這是嘗試新軍制的機會？

于是，沈思誠點點頭：“行，那我直接給你們發薪俸。”

劉星還想推辭，但想想大家伙多少都是有物欲的，不拿薪俸……要是被物欲逼得違法亂紀就反而壞事了，只能應了下來。

于是沈思誠給這隊苗人定下了月俸：銀二兩、米二石、布一匹、酒肉若干，表現好就加薪。衣物、武器、盔甲由將軍府供應。

宅子嘛……反正馬文英那兒有的是。

定下之后，沈思誠就吩咐麾下，把俘虜的大定府兵交給苗人處置，全軍返回安順府城。

俘虜們一看到負責看守的沈家武士竟然和一群苗人交接，很快有人想起了什么，大喊：

“沈家小兒！最無信！”

“說好的，降者不殺呢？狗日的不講信義！”

“狗賊！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反應慢的也明白過來怎么回事，吵鬧聲越來越大。

騎在馬上的沈思誠掃視了一圈，冷笑道：

“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自己造了什么孽，心里沒數？問心無愧？有一個敢說自己是冤枉的，下面很干凈嗎？”

不想，陸陸續續地，還真有五個站了出來。

其中一個膽大的說道：

“啟稟將軍，俺吃了他們寨子的羊肉，也吃了酒，但絕對沒有碰女人！俺……俺對女人沒想法。”

然后，他又紅著臉瞅了瞅其余幾個：“他們……他們也一樣……”

沈思誠差點沒噴出來，就問了問其他幾個站出來的：“確實如此？”

其他四個也點了點頭：“回稟將軍，確、確實如此……”

哭笑不得的沈思誠只能改口：“行，你們先出來，我會查實情況再做定奪。”

沈思誠可以笑，但大定府兵們可笑不出來了。

生死之間的大恐怖，只有直面的時候才能體會到。

有的估計生無可戀了，竟然朝著沈思誠大吼起來：“老子不就日了幾個娘們嗎？你們沈家的都沒種嗎？憑什么！”

沈思誠無奈地搖了搖頭，政治、歷史課本看得再多，此刻看著受害者親人、戀人那通紅的雙眼，他就沒辦法再去思考什么時代的悲劇。

他沒心情去拯救一個兵痞的靈魂，也沒必要和一個死人講什么道理。

“劉星，你們自己看著辦吧。記得埋了或者燒了，別造了疫。”

“是，主公！”

“給你們一天時間，明天去府城校場報到。”

“是！”

沈思誠嘆了口氣，驅馬朝著府城方向走去，忽地又聽到后面有人叫了一聲，聽聲音應該是劉星。

“主公……”

“嗯？”

沈思誠駐了馬，扭頭看著劉星。

“主公給了我們討這筆血債的機會，別人怎么想我不敢說，我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主公的這份恩情……我劉星縱使粉身碎骨也要報答！”

“雖說打仗總是要死人的，但只有活著的才能殺敵。沒必要的話別隨便死，幫我多殺幾個跟我作對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