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誰救孤城百姓苦
- 嫡謀亂紅妝
- 惜挽·墨
- 3061字
- 2019-07-28 19:45:49
使臣持天子節令到雍原郡城,雍原郡守本應率領城中官員于城門相迎,接天子使臣入城于官驛休憩。
可此時的雍原好似一座死城,絲毫沒有一絲生氣,城門處僅有一姓程的郡守攜主簿候著。祉祿與郡守見禮過后也不多做寒暄,騎著高馬就入了城。
雍原中受災最為嚴重的便是上饒城,如今上饒已被封禁,成為郡中孤城。祉祿一行人不做停留,直奔上饒城而去。
只見原本繁華安寧的城中一片死寂,街頭兩側有不少染疾的百姓因怕累及家人而露宿在街頭。那些患者茍延殘喘在街頭上,他們眸中盡是心酸絕望卻又平靜,好似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僅有少數的許是健康的婦人抱著懷中的孩子,蹲在殘垣角落小聲的抽泣,不敢大聲的哀嚎。
禁中貴人踏足在街道,兩側的百姓也只是微微抬眸看了兩眼,便又闔上眼睛,身子也沒有挪動半分。
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
曾經他以為這書上所寫過于悲泣,如果親眼所見方所能知,何為百姓苦。
祉祿拉緊了圍在鼻上的手絹,沿途觀察著城中的百姓,瞬間就能感覺出來,此次災情遠比呈報禁庭的奏本還要嚴重的多。
他微微仰首看著天上烏云漸漸聚攏,憂心的問郡守道:“程郡守,可有為這些流落街頭的災民供于安置的地方?”
“侯爺有所不知,此次疫情來勢兇猛,不出十天這上饒城已是有近半數百姓染疾,安濟坊根本無法容下這么多人,郡守府衙已騰出于救疫,可仍是無法滿足!”程郡守自知汗顏,可也無可奈何,只得接著道:“臣自知治城不力,待此次瘟疫過后會自行上表向吾皇請罪!”
“冠冕的話語就不必多說了。你速速命人去將官驛清掃出來,將婦孺老少接入驛館。此番隨本侯而來的醫官醫士也全部與驛館開設救治點。”
“這可不行啊,如今郡守府衙已經騰出于救疫,驛館若是騰出侯爺可如何安置!”程郡守大驚。
“本侯隨建畿營的將士于城中扎營便可,如今最為重要的,是治災救民?!?
程郡守還想勸著點什么,只聽不遠處走來一粗布深衣儒者衣著的中年男子,他慢步過來朝他們拱手作揖道:“穣平侯心系百姓疾苦,實屬上饒之福。如果不嫌棄寒舍簡陋,不妨前往安置?!?
見有人前來,祉祿也從馬上下來,朝來者微微頷首,又順著他走來的方向望去,瞧見不遠處高掛的布施棚,不由溫和些許道:“此次瘟疫人心惶惶所有人都不敢出門,祉祿替受贈的百姓謝過先生仗義出手,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侯爺言重了,在下沐方朔。”
聽到他的名字,祉祿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出發的前一晚,他與晁晏一同從殿內退出來時,晁晏還一再叮囑他此次除了治災,更是要借此次與沐方朔建交。
東景數百年世襲貴族經歷過來,如今朝中盡是官員多半是世族世官,朝政也被分流分派。目前世家大族見皇帝漸衰,也都早已開始有所部署,其中以桓王和瑞王為首的黨派羽翼最為豐滿。祉祿雖有安華公主作為后盾,但安華終是女流不涉朝政,因此他此刻仍是需要有一支清白的世族支撐。
而諸多陳舊世族在朝中早已根深蒂固,輕易動搖極其容易適得其反。加上近年來貴族們仗著自己世世代代在朝中占有優勢的局面,已多次逾越禮制,如若再由卿族專權,宗族的勢力逐步衰弱,后果將不堪設想。
因此晁晏將目標放在了沐方朔身上。
沐方朔是個鴻儒博士,他年少時晉陽城內已傳遍他的盛名,加上沐氏祖上不乏出仕為官之人,天家更是多次欲邀他入朝??伤褪遣辉福詈蟾纱鄮Ъ揖祀[居在雍原郡城中,開幾畝良田,設私塾授學。
他的門生多為庶民白丁,旁人都笑他癡傻,教會平民百姓讀書識字又能如何,他們又不能入朝為官,可他總是一笑而至,一意孤行。
祉祿再三感謝沐方朔后也不扭捏,爽快的同意了他的提議。
眾人徒步而行,郡守與沐方朔慢慢為他述說城中情況,走至另一處布施棚處,一蒙著素白面巾的女子朝他們緩緩而來,規矩的做了個萬福禮“見過父親與諸位大人!”
“也出來勞碌大半天了,早些回去梳洗休憩吧!”沐方朔和悅的回道。
一旁的郡守解釋道:“這是沐先生的閨女。沐氏世族在城內多處設置布施棚,沐小姐也常出來幫忙。”
出發之前,長公主早已跟祉祿說過這位沐小姐,只不過多半是些褒揚吹捧的話語,他也就沒有多加放在心上。此次再見,倒是發現她著實與京中那些個世家小姐很不同。
至少,他在京中這么多年,從未聽過哪家的大小姐會對尋常百姓這樣雙手相扶。
從晉陽連夜趕了數個日夜匆匆趕來雍原,祉祿也已是疲憊到了極點,他朝郡守擺擺手道:“即刻梳理城中的情況,從京中帶來的醫官醫士即可于官驛開始看診,另外于周邊的郡城張貼布告征集醫士,凡是懂岐黃之術皆可參與救災,只要通過考核入城來為百姓看診即可得黃金十兩。”
他頓了一會,又接著道:“此外注明,如若有誰能有治愈瘟疫之策,賞黃金千兩?!?
待到沐氏府上,祉祿已是走路都半闔著眼,根本無力再與眾人多加寒暄。沐方朔趕緊命人備好熱水與廂房,讓祉祿梳洗就寢。
向來養尊處優慣了的祉祿何時經歷過這般奔波操勞,再浴桶中隨意梳洗過后便急急到榻上躺下,轉眼之間就已經沉沉睡了過去。卓遠想著他也今日沒進幾口飯食,憂心他身子受不住端來肉粥想讓他吃兩口再睡,結果隔著門就聽到他微微響起的鼾聲,一時哭笑不得。
卓遠是當年南陵之戰的孤兒,從小就入了建畿營習武,本以為此生就為戍守皇城而活,后親衛營前去選拔良才時選中了他,機緣巧合之下又被祉祿選做了他穣平侯親衛。不知不覺他已經跟著這位爺二十年了,還是第一次見他這么上心做一件事。
他深知祉祿有就寢中途起來吃茶的習慣,若中途醒來沒及時奉茶總會犯大爺脾氣,他命人取來風爐放到室內溫好一壺茶水,又將粥用銅爐溫著,這才放心的去偏室休息。
灰蒙蒙的天上還稀疏的掛著幾顆殘星,大地籠罩著灰色的輕紗。萬籟俱寂的時候天漸漸破曉,大地朦朦朧朧的,如同籠罩著灰黑色的輕紗,隱約可見清冷的淡白色的晨曦。
大睡一場過后祉祿精神飽滿的推開房門走出院子,卻瞧見一臉緊張的卓遠在門前來回踱步,不由怔了怔道:“何事如此驚慌?”
見他精神奕奕的走出來,卓遠不由松了口氣:“哎喲,爺,您這一覺足足睡了八個時辰有余,可把我嚇得夠嗆!”
祉祿這才想起來,他昨天晌午過后就開始睡下,著整整睡了大半個日頭,難怪把卓遠嚇成這樣。他剛想調侃一下他,可此時餓得前胸貼后背哪還有氣力,也就收斂了神色一本正經道:“本侯餓了,趕緊傳膳?!?
嬌生慣養慣了的祉祿向來什么耐性,他做了片刻便耐不住了,嚷著讓卓遠帶他去廚房看看怎么這么慢。卓遠隨嘀咕著他以為這是長公主府上,可還是不敢再他急躁的時候說出來,乖乖的帶他過去了。
從院中出來沒走多遠,祉祿就看到了沐琉惜。
再自己家中,她沒有掛著面巾,祉祿這才看清了著女子,她烏黑的秀發披散在肩頭,亭亭玉立得站在那里,清秀的臉上白膩如脂,細彎的雙眉不描而黛,眸子明亮有神宛如黑夜星辰,雖不是公冶世家的大小姐那般絕麗動人,卻有一種清雅絕俗的感覺。
她瞧見他,微微愣了愣,唇邊掛起習慣性的一絲笑容,可眉眼間卻是淡如秋水。
“侯爺昨夜可睡得安好?”
雖也是個清麗的女子,可祉祿一想到皇姐要自己舍去心尖上的人娶她,便不由得有一股郁悶之氣,他瞧見她只身一人,便遣開卓遠去廚房找些點心,待到四下無人時方才出口道:“素聞雍原郡上饒城沐氏家的小姐清雅不俗,只是不知若是面對榮華名利會不會立馬放棄那點風骨傲氣?!?
“請恕琉惜愚鈍,未曾聽懂,還請侯爺明示。”琉惜微微蹙眉,淡淡涼涼的回道。
“俗人非神,舍不去那點貪婪也是正常?!膘淼摵鷣y一通言語將琉惜說得云里霧里,便拂袖走開了去。
她原想尋他問個清楚,又想起外人常言京中的穣平侯向來行為偏僻性情乖張,又有圣寵極盛的安華長公主相扶,素來只顧自己舒坦哪管世人誹言,也就不想為自己招惹上這個麻煩,便隨他說去了。
沐琉惜雖是不知曉自己哪處得罪了這位爺,可也不想去多加招惹他,便當做過耳旁風,還是每日照舊過自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