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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番外:周時寒

Date:2020年8.31號,A市

“周先生,您最好是盡快來醫院一趟,前天你的胃病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胃癌晚期,請您盡快前往我院進行治療。”

“直接說,我還能活多久?”

“如果您能積極配合我們進行化療,您的壽命………大概……能延長到一年半。”

夜,靜默無聲。

我躺在床上,雙眼空洞無神地看著頭頂的天花板,腦海里,回蕩著的,全是白天那醫生官方正式的語氣。

我把手放在胃部,只覺得那里絞痛脹氣得難受,而更讓我難受的是心里,空空蕩蕩的。

一通電話,我只覺得曾經自己無比堅定清晰的未來,此刻一片迷茫。

看著窗外的夜景,我的心里,難得地出現了頹廢。

我才24歲,我還有無窮無盡的抱負還沒有完成,我還有家人、友人、愛人、兄弟去生活。

我怎么可能得了胃癌,還是晚期?

八月的A市,城市晚間的風景耀眼得讓人窒息,從城市上方俯瞰而下,那平日里毫不起眼的路燈,此刻在漫天星河的照耀下,仿佛隨著整個城市同震呼吸,隨著這座城市一起成長變化。

我的心上住著一個人,那個人住在這座城市,所以我也住在這座城市。

想著在城市的某一角,林深此刻或許也和我一樣,默默地抬頭看著頭頂的月和夜,我心里的悲傷竟然也淡了不少。

一處明月,兩種相思。

只是……我還能陪她多久哪?

Date:2020年9.1日,A市

今天林深大四開學,我偷偷地去了她的學校,一大早,我就偷偷地站在她公寓下的一個小花園那里等著她。

我知道她搬出了寢室,住到了這座公寓。

她早上9:30的時候,去了學校外的一家早點店吃了豆漿小籠包,然后去學校旁的超市里買了很多生活用品。

一路上,我仿佛一個跟蹤狂魔般,跟在林深的身后,看著她和陌生人、或同學、新來的小學弟小學妹們搭話。

原來這個人已經長大了,再也不需要我時時刻刻地護著,再也不會因為受了任何一點點傷,就跑到我這里來求安慰。

我從前萬般疼著護著的一個人,如今也已經長大,學會去呵護別人了。

她已經不需要我了。

其實這樣……挺好。

Date:2020年12.5日,美國華盛頓

這是我來美國的第七天。

胃癌細胞擴散得很快,病情惡化得十分嚴重,我的胃癌主治醫生Richard Robot也只能通過化療、藥物治療等手段,控制我癌細胞擴散。

我的胃癌發現時間太晚了,早已經錯過了治療的最佳時機。

而一切的醫療手段,除了讓我痛苦地多茍延殘喘幾個月,根本無法徹底根治我的病情。

所以從知道自己是胃癌晚期后,我就放棄了治療。

我的身體情況變得及其的糟糕。

在我發現病情那天起,我就放棄了自己的工作,我先在A市陪了林深一個月后,剩下的時間,我就回了父母身邊。

為他們盡最后一點孝。

在父母身邊待了兩個月,由于病情的急劇惡化,我不得不來到美國,進行一段時間的保守治療。

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全身,每天全身疼痛得都難以入睡,我只能依靠那些止痛藥才能每天睡上一覺。

很多時候,我一個人待在VIP病房里,看著一室的白,我總會想,會不會過了今晚,我就再也睜不開眼了。

在這間醫院里,我每天都能看到、聽到無數人大哭著,神情憔悴,面容蒼白地為他們死去的親人而悲痛。

我看著被白布蓋住臉死去的人被護士醫生推去太平間,一個女人被她的丈夫抱在懷里,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哭得難以抑制。

看著那對夫妻,我的目光從蓋著白布,死去的那個人身上移開,突然想起了什么。

這不是我剛到醫院那天,得了白血病的那個小孩兒嗎?那時我們還打賭,看誰能活下去。

誰能活得更久,就給誰買糖吃。

那時,KIko還信誓旦旦地說,我們兩個人肯定能活到最后,等我們病好了,她就讓她爸爸把她家便利店里的糖果分我幾個。

那個才九歲的小女孩兒,還那么小,就這樣比我先走一走。

我吃不了她的糖了。

她也吃不了我的糖。

看著一旁那對大哭的夫妻,我的心里不知為何,難受得厲害。

在這一刻,我突然看到了幾個月后的我,那時,我是不是也這樣白布覆身,我的母親被父親抱著,一旁,我的一群兄弟朋友們站在那里,看著我的尸體大聲哭喊。

不敢想象。

我回到自己的病房。

RIchard Robot建議我一直待在醫院治療,因為我的情況太危險了。

所謂太危險,我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我已經隨時隨地都有死去的可能。

回天乏力。

我并沒有打算一直待在醫院治療,我本想著,稍微穩定了我的病情后,我就回家。

然而,當天晚上,我的母親就給我打電話來,電話里,老媽問:

“時寒,你在美國這段時間過得好不好啊?”

那時,我全身正痛得厲害,我緊緊地咬住牙,忍住全身的疼痛,不讓自己發出任何一點痛苦的聲音,然后試圖用平靜的聲音告訴她:

“媽我在這里很好,等我處理好這邊的事情過后,我就回國。”

聽到我的話,母親就道,“7號是阿深媽媽生日,你看你能抽空回來嗎?”

聽到林深的名字,我艱難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然后說,“我知道了,媽,不說了,我還有點事情,比較緊急,掛了。”

說完,在我快痛得發出什么異樣的聲音時,我急忙掛掉電話。

小時候,還是孩子的我們,手指劃破了皮,都會在父母面前哭疼流淚。

長大了,即便自己痛的難以抑制,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再敢告訴父母,只因為害怕他們擔憂。

我迅速把電話掛斷,只覺得喉嚨那里一陣腥甜,下一刻,“噗”地一聲,無數的血從我的嘴里、鼻子里流了出來,把我一身的病服、被子染紅。

全身上下,四肢百骸,疼痛得厲害。

昏迷的那一刻,我還在想,我會死嗎?這樣孤零零的一個人死在異國他鄉,還沒有見我的阿深一面,還沒有見父母他們最后一面。

我真的很不甘心啊!

等我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醒來的第一件事,我就離開了醫院,Richard 激烈地反對我的此次行為。

于是,為了讓他平靜下來,我告訴他,“給我半個月,半個月后我一定回來!”

說完,也不顧他有多么的生氣憤怒擔憂,我帶了一些藥就回了國。

Date:2020年12.7日,A市

回國那天,所幸我趕上了干媽的生日宴會,那天,在時隔幾個月后,我終于又再次見到了林深。

她今晚非常漂亮。

白色的蕾絲魚尾長裙勾勒修飾出她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姿,身材曼妙,我看到一旁給她拿了高跟鞋的化妝師,然后把高跟鞋攔下,給她送了過去。

不知道在哪里聽過一句話,一個男人這輩子,如果真愛一個女人的話,那他一定會跪著給他愛的女人穿高跟鞋。

我以前從來沒有給別的女人穿過高跟鞋。

以后我也不能再給她穿高跟鞋。

一生一次,為你一人。

看到我的出現,林深好像非常的高興和激動,看著她,我默默地單膝跪地,給她把鞋子穿上。

我默默地看著眼前精致美麗的她,只是覺得遺憾,以后她的生活中再也不會出現我的身影。

我再也不能看到她。

真的……很遺憾。

宴會過后,我待在A市和林深生活了一個星期,同時,我把自己養的周總,本來已經在美國送了人,可我又把它要了回來,送給了林深。

以后我不在了,狗狗,你記得多陪陪她。

她這個人,一向怕孤獨。

Date:2020.12.20日,A市

宴會過后,我送了父母回到B市,人生之中最后陪了他們幾天,我就回了A市。

回到A市那天,我先回了博遠,去見方云樺。

方云樺看著我,表情有點悲痛,然后他把我讓他替我立的遺囑遞給我。

我靜靜地接過遺囑,默默地看著。

很奇怪吧,遺囑這東西,無論是電視劇、還是小說之類的,基本上都是由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寫。

到了我這里,我才風華正茂的年紀,就立下了遺囑。

看著我,方云樺說,“你真的……要把自己所有的財產……動產、不動產,全部轉交給林深小姐?”

聽到他的話,我把遺囑遞給方云樺,看著窗外的小雪,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過了很久,我看著方云樺笑著道,“她這個人……花錢總是不節制……我害怕她未來的丈夫……萬一養不起她怎么辦?”

“我的人,我自然是要給她最好的生活。”

說完,我看著方云樺微微一笑,然后上前對方云樺說,“方叔,這么多年,辛苦您了。我……我死了以后……她……還有……公司……全靠你了。”

說完,我不再去看方云樺,直接離開。

大老爺們兒之間,用不著這么矯情。

離開公司,我去了林深的公寓,在她的公寓附近,我在超市里給她買了很多她愛吃的零食。

這個人,喜歡吃各種零食,可人又懶,寧愿餓著,也不下樓去買吃的。

我一次性給她買了接近一個月的量。

當我提著那幾大袋零食去林深的公寓時,一路上,只覺得氣喘吁吁,頭痛惡心,全身疼痛得厲害。

我快死了。

我想我應該快了。

身體的各個器官,都退化得極為厲害,只不過是小小幾袋零食,短短幾步路,我都走得極為艱難。

我再也做不了她的英雄,為她撐不起一片天。

來到林深的公寓后,我忍住全身的困倦,無力,勞累,疼痛,慢慢地給她整理著她的房間。

最后一次了。

這是我見她的最后一次了。

這是我人生中給她打掃整理房間的最后一次了。

彎著腰,蹲在地上給她拖地時,我看到一滴、兩滴、三滴的鮮血低落在地上。

我抬手一摸,原來是我的鼻血。

可我如何去抹,卻怎么也止不住流下的血。

來到洗手間,我打開水龍頭,一遍又一遍地用冰冷刺骨的水洗著自己的臉。

半個小時后,終于止住了血。

我抬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難看得厲害,整個人瘦的幾乎只有皮包骨頭,皮膚蒼白得可怕。

沒有絲毫血色。

整個人一副將死之態。

我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臉,然后我告訴自己,“周時寒,你再堅持一會兒,你不能露出端倪,你不能!”

我的身體狀況太糟糕了。

只是給林深打掃一下她的房間,洗衣服、做飯菜,就用了接近五個小時的時間。

晚上18:40左右,林深終于回來了,看到她回來的那一刻,我表現得及其的平常。

那時我正在給她做魚香肉絲。

本來我還想給她多做幾個菜,可是我的身體不允許,一聞到那些飯菜的味道,我的胃就一陣惡心,而我自己也感覺窒息得難受,仿佛呼吸不過來了一樣。

林深回來,我讓她坐下吃飯,然后我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我想把她的音容歡笑,全部刻在我的腦海里,然后,再也不忘記。

今晚的林深,說了很多話,以前不會關心人的女孩子,今晚難得地表現得極為的乖巧。

她叮囑了很多。

和我說了很多話。

后來,余州來了,和他們兩個人說了會兒,我對林深說:

“我要走了,你記得……好好照顧你自己。

說完,我就起身想要離去。

只是在離去前,林深突然來拉住我的手,我的手非常的冰涼,一觸碰到林深溫暖的手,我急忙把我的手從她的手中抽出。

因為我怕她見了什么端倪。

如今的這雙手上,滿是各種針孔扎出來的痕跡,右手上一片青紫的腫脹。

整個手極為的難看。

看到林深有些錯愕的表情,我這才看到她手上的紅繩,于是我不動聲色地把右手插進褲兜里,左手接過林深手上的紅繩。

看著林深,我說,“沒時間了,我要去美國了。”

說完,不敢再去看林深,我直接起身離開。

只是才走幾步,我就聽身后的林深道,“你以后也要來我這里玩,你知道嗎?”

聽到她的話,我忍住自己難過的心情,回頭看著她,笑著道:

“知道,以后我還會來的。”

走到玄關換鞋子時,林深又說,“你以后一定要來我這里玩,你知道嗎?”

然而,這次,我卻再也笑不出來了。

看著她期待的表情,我欺騙她說,“我知道,我一定會來的。”

直到我出了大門,我走出了她的公寓,看著眼前的黑暗,我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進去。

就仿佛踏入了一條不歸路,再不見未來。

只是突然,身后再次傳來林深的聲音,“時寒!”

“你一定要來!”

女孩害怕、焦急、期待的吼聲,讓廊道里的燈亮了起來。

然而這次,我卻再也不敢回頭去看林深一眼。

在她喊出這句話后,就被余州拉回了房間。

我默默地立在原地,看著四周的燈光再次變暗,一如我曾經一顆向暖向陽的心,逐漸冷寂。

我靜靜地站在黑暗中,抬頭環顧四周,眼中的淚無聲而下,臉上爬滿了我的淚水。

在這一刻,我突然很想再退回到林深的公寓,再最后看她一眼。

可我不能。

不想讓她看出端倪。

我想,此刻的林深,正坐在溫暖的空調房里,開著暖色調的燈,坐在餐桌上,和余州有說有笑地吃吃喝喝吧。

想了很久,我抬起腳,一步步地向樓下走去。

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你有沒有求而不得過一個人?

我此生最大的遺憾,大概就是不能看著我愛的那個女孩兒,走向屬于她的幸福。

在我短暫的一生,我曾愛過一個人,可惜,我卻不能陪她走過余生。

走到樓下,我抬頭看著二樓林深的客廳那里,橙色的燈光透過窗戶照進了黑暗。

我一路走,一路看。

直到十分鐘后,我站在A大的校門口,抬頭最后看了一眼那遠處及其渺小的一點橙光,一如我黑暗人生中遠去的那抹陽光,在此刻,他們都……盡皆遠去。

林深,未來的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沒了我,你也一定,記得快樂。

林深,謝謝你,陪我走過的人生歲月。

真是遺憾,你的過去我有緣參與,你的未來我無法奉陪。

Date:2020.12.25日,大馬士革

這是我來大馬士革的第四天,來的地方是一座貧窮、混亂,充斥著戰爭暴動,黑暗的地方。

來到大馬士革的第二天,這里就發生了暴動。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圣誕節,也是我短暫人生中最特別的一次圣誕節。

此刻,當地時間十一點,外面無數的槍聲、火炮聲依舊不斷,我睡在Bibol的房間里,周身的疼痛痛得我難以入睡。

一旁,Bibol也沒有睡覺。

兩個人抬頭看著頭頂的天花板,過了很久,我才聽Bibol說,“Han,我沒想到,你在這個時候竟然還會來我的國家。”

聽到他的話,我笑笑,“我來這里,是找你有事的,當然也是為了見你最后一面,畢竟你可是我大學最好的朋友。”

聽到我的話,Bibol顯得有幾分悲觀,“我能從這里逃出去都很難說,你拜托我的事情,如果我們能活著從這里離開,我一定盡力。”

說完,Bibol看著我抬起手把玩著自己手腕上的一條紅繩,然后問我,“這條紅繩有什么意義嗎?我經常看到你們中國人戴這個。”

聽到他的話,我笑笑,“這是我喜歡的一個姑娘送給我保平安的。”

兩個人一直說話到凌晨三點。

三點的時候,Bibol看了眼手上的時間,然后抱起一旁他的妹妹,對我道,“走,我們現在就從大馬士革偷跑出去,之前我已經和我的那幾個朋友約好了。大半夜偷跑出去,那些士兵肯定會降低警惕。”

如今大馬士革已經被叛軍包圍,城市里每天都發生暴動、叛亂,短短幾天,就有無數人的人試圖從這里偷跑出去。

在這里,當人質是死,不當人質拼命闖出去,或許還有一條生路。

短短幾天,在大馬士革所經歷的一切,讓我由衷地感激、慶幸自己是生在了中國,有一個強大的祖國護衛我的安全。

我們選擇逃跑的地方是在城市的東部,今天下午剛剛經過轟炸,古老的城墻已經倒下。

從這里逃跑時,竟然意外的順風順水。

我的身體非常不好,嚴重影響了Bibol前進的速度,見狀,我幾次道,“你們先走,我等會兒一定跟上。”

聽到我的話,Bibol表現得非常的憤怒,他拉住我的手,喘著粗氣道,“不可能,要走一起走!”

“中國人不是有句話嗎?叫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是來找我的,我們一定要活著一起離開這兒!”

說完,Bibol用左手把我支起,把我拖著離開。

然而,一行人大概是跑了一個小時。

很快,我就聽到前方傳來了一陣劇烈地槍炮聲,瞬間,伴隨著無數人中彈死去的哀吼在漆黑寒冷的黑夜中傳蕩開來。

見狀,我立馬抓住Bibol的手,看著他連忙道,“走,我們快離開。”

說完,我看著一群向左邊綠洲跑去的一群人,我拉著Bibol道,“我們去右邊的沙丘!”

說完,Bibol連忙叫他的幾個朋友,“我們去沙丘那邊躲著!”

逃去綠洲那邊的人實在太多,目標太大,沙丘那邊雖然沒有植被遮擋,可是不容易被叛軍發現。

于是Bibol抱著他的妹妹,扶著我,我們三個人連忙朝右邊的沙丘處跑去。

然而,開著坦克的叛軍們很快就從對面的沙漠那邊來了。

巨大閃亮的燈光照在沙漠上,將逃跑一群人的身影完全照耀出來。

左邊跑去綠洲那邊的一群人,很快在一陣槍林彈雨下,發出一陣陣哀嚎,然后壯烈死去。

在聽從我的建議,跑去右邊沙丘處的幾個人這里,Bibol和我還有他幾歲妹妹的速度最慢。

空中,寒風夾雜著黃沙在沙漠上尖叫肆虐,隱約間,我仿佛聽到有個士兵大喊,“那邊還有幾個人!”

聽到那聲粗獷的聲音,我的身子在一瞬間,就做出了防衛的姿態來。

幾乎是一瞬間,我想也不想,停下腳步,我用力一推,就把Bibol和他的妹妹從高高的少年上推了下去。

然后我自己則迅速向下倒去,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在我推下Bibol后,一顆手榴彈將將落在我的旁邊。

瞬間,受爆炸沖擊的影響,我整個人被炮火帶離到很遠的地方。

……

“人死后會變成星星嗎?”

“不會!”

“你說一個人還會有來生嗎?”

“這是物質的世界,所以不可能還會有下輩子。”

“那我以后如果死了的話,不就是再也遇不到你了嗎?”

“所以,這輩子我們好好在一起不就可以了?”

“那萬一我們有一個人先離開怎么辦?”

“不可能,不會有人!”

被炸彈炸飛的那一瞬間,我的全身撕裂般的疼痛。

一瞬間,我仿佛是回到了過去。

那時,天藍水清,小小的林深每天跟在我的旁邊,問著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問題。

我看著頭頂的漆黑的夜空,我知道,無數的鮮血順著我的鼻子、耳朵、嘴源源不斷地流了下來。

幾秒鐘后,我重重地落在地上。

我睜著眼,看著無垠的夜空。

大馬士革的夜空沒有A市的美。

很快,我好像看著Bibol帶著他的妹妹跑到我的身邊,他抱著我壓低了聲音哭得撕心裂肺。

我只是靜靜地看著夜空,眼前的一切逐漸的模糊,所有的一切離我遠去。

遠去……再遠去……

我想,我終究是沒有毫無尊嚴地因胃癌而死。

在死前,我總算是救了兩個人,也算是死得其所,極有價值。

這樣也好。

世界上所有的一切終于離我遠去,我緩緩地閉上眼,突然覺得好累好累。

如果死后我還有機會再來,那么,我想化成人間的風雨,變作天邊的暖陽,地上青草,樹上的畫眉,默默地守護在她的身邊。

林深,我回不來了。

對不起,我終究是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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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bol視角----------------

那晚,我看到黑暗無光的夜空中,漫天的流星劃過夜空,仿佛化作一陣陣星雨,在我身前落下。

在漆黑無望的夜里,那場星雨,仿佛是神之靈帶給我的祝福。

聽說好人死的時候,上帝會哭泣,所以那是上帝落下的星淚嗎?

------Bibol

我跪在Han的身邊,看著他睜大了眼,看著頭頂的夜空。

我一次次地呼喊,我一次次地哀求,“Han,你醒醒!”

“睜眼!”

然而,任憑我如何喊叫,Han只是睜大了嘴,仿佛一個瀕臨死亡的魚,嘴里吐出一陣陣血泡。

他的身體在寒冷的沙漠里,體溫迅速下降。

我看著他,一次次地張開嘴,好像在說什么,我擦干眼淚,把耳朵靠近了Han的嘴邊。

我哭泣著大喊,“Han,你說什么?”

聽了無數次,我才聽到他一次又一次地在斷斷續續地喊,他在說,“阿……深……”

“阿……深……”

聽到這個名字,我告訴他,“我的家族是最偉大、最古老的催眠師世族,如果我能去到中國,我一定做到對你的承諾,讓那個人忘了你。”

聽到我的話,我看到Han眼中的光芒終于迅速黯淡了下來,最終,我看到全身是血的他,躺睡在寒冷的沙漠里,緩緩地閉上了眼。

恰時,黑暗無光的夜空中,漫天的流星劃過夜空,仿佛化作一陣陣星雨,在我身前落下。

在漆黑無望的夜里,那場星雨,仿佛是神之靈帶給我的祝福。

聽說好人死的時候,上帝會哭泣,所以那是上帝落下的星淚嗎?

周時寒死了,遠處,此起彼伏的槍炮聲在還在夜空中回響不絕,我自顧不暇,看著躺靠在一旁的周時寒,我帶著妹妹跪下來向他磕了幾個頭。

聽說在中國,對于自己的恩人應該磕頭,所以我違背了耶穌,違背了自己的信仰,向一個死去的亡人下跪。

抱著妹妹離去時,我回頭看著一旁躺睡在沙漠地上的周時寒,他的右手腕上,緊緊地握著一根紅繩。

那條紅繩已經發黑發焦。

聽說這條紅繩是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兒送給他的,我想,我不能帶他的遺體回國,我總應該把他的遺物帶回。

我用力板開他緊握成拳的手,取下了那已經斷開的紅繩,紅繩上,掛著一顆紅豆骰子。

是前天周時寒做的。

做這個紅豆骰子時,他的手受了很多很細小的傷口。

那時我問他,“你做這個有什么意義?”

聽到我的話,周時寒笑著給我念了中國的一首古詩:

“玲瓏骰tou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回過神來,我取下他手中的這條紅繩,然后對他說,“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它帶給你愛人的。”

……

Date:2024年3.11日,B市

“很遺憾地告訴你們,周時寒死了,他死于2020年圣誕節那天,他去了大馬士革,然后在那場暴動中中彈而亡。”

“你們問我是誰?我是他的同學Bibol,這是他的遺物,這部手機可以證明我的身份。此外,我受他之托,前來對一個叫林深的女孩催眠,讓她忘記了關于Han的一切。”

三年后,我終于來到了中國的B市,成功地見到了周時寒的父母。

在我拿出周時寒的遺物后,那個滄桑老態卻依舊優雅的東方女性接過手機就直接暈倒了。

一旁,周時寒的幾個家人朋友哭得尤其傷心。

看著他們,我心痛地搖了搖頭,然后我問旁邊的一群人,“你們有誰能帶我去見林深小姐,我需要按照Han的遺囑,讓這位小姐完全忘記了關于他的一切。”

聽到我的話,一旁的一對夫婦幾乎是喜極而泣,這對東方夫妻看著我,連忙把我帶去了一家………精神病院?

一路上,我聽他們說了很多,雖然有一些話我聽不太懂,不過我也大概了解了她們所要表達的意思。

Han的心愛之人,那位叫林深小姐的女士,因為他,瘋了。

來到精神病院,我去見了林深小姐,看到她時,那個美麗的女人目光呆滯地坐在床上,滿目絕望地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林深小姐的父母帶著我進了她的房間,可她卻仿佛沒有看到我們幾個人一樣。

見狀,我無奈地看了口氣。

看來Han的選擇是正確的,他讓我幫助林深忘記他的存在,這完全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看到林深,我小心翼翼地拿出懷里珍藏保護了三年的紅繩,然后放到林深的面前。

看到那條紅繩,林深剛才還麻木無神的一雙眼,突然就有了光芒。

就仿佛是Han在臨死時的那個眼神一樣。

我不明白,那是怎樣的一種感情。

死生契闊?中國人都這樣說。

“他是不是要回來了,是不是!是不是!”

看到林深披頭散發,瘋狂抓住我的樣子,我看向一旁準備叫醫生、護士的林父林母,然后騙她說:

“對,他要回來了,馬上就回來了,這是他讓我送你的禮物。”

“他還讓我轉告你一句話:玲瓏骰tou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在我說出那句話后,林深好像變得非常高興,她緊緊地抓著手中的那條紅繩,然后跑到她父母面前高興地說:

“爸!媽!時寒回來了,我要回去好好梳洗等他回來,我們快回家!”

聽到她的話,林父林母抬頭擔憂地看了我眼,我默默地對她們點頭示意。

很快,林深就被林父林母帶回了家,短短幾天時間里,林深每天看起來都十分的高興。

在我們帶林深回家后的第五天。

那天晚上,月朗星稀,朗朗的星河上,有著無數流星劃過,而一旁,林深靠在窗戶邊,玩著她手中的那條紅繩,上面,掛著一個有些怪異的紅豆骰子。

她小心翼翼地、緊緊地握著,視若珍寶。

一如三年前,在沙漠的那個夜晚,Han在臨死時,緊緊地抓住這根紅繩子時。

錯過的情深從來只是虐戀。

看著一旁沉醉在自己的世界,我走過去對林深說,“林深,周時寒……”

話還沒說完,我一記手刀砍在林深的脖子上,看著就這樣倒在我臂彎里的女孩兒,我說:

“周時寒讓你忘了他,從新開始。”

從此以后,被催眠的你再也不會記起關于周時寒的點點滴滴,你的一生,再也不會出現關于周時寒的任何影子。

以后,你會愛上任何人,卻不可能會是周時寒。

以后,你會記得任何人,可你獨獨不會記得周時寒。

以后,你會戀愛、結婚、生子,但這一切,都和那個叫周時寒的傻子沒有任何關系了。

周時寒、林深……

從此以后,你們再無任何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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