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燈籠搖曳，映照一雙璧人。

這條通往燈城的路規格無所不同，唯一的區別大概是兩人走在路上不會碰到被人為毀掉的燈籠吧。

“好一處夜里風光，當真叫人迷花眼。”房杓突然出口感嘆。

“你……？”閔瀲滟太陽穴跳了跳，不知道他打算搞什么東西。

房杓偏頭低聲道：“后面有巡邏的人來了，別回頭！裝得自然一點。”

“？？？第一次來裝作什么都不懂不是才更自然嗎？”閔瀲滟道。

她知道房杓修為高她許多，比她先發現人是正常的，可是過猶不及，要裝得什么都不好奇就不正常了吧。

“那好吧，隨便你咯。”房杓又拿出他的折扇，緩慢的搖動著。

閔瀲滟回頭，巡邏隊一身黑衣，嚴肅無比，腳尖在地上一點，一躍間已是過了三四丈的距離，整個隊伍一行六人，整整齊齊，無聲無息，令人驚嘆。

起落間閔瀲滟看到了幾人面龐，青白臉色，連紅光也映不上去般，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對勁，擦身而過時，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怪味兒。

“房杓…”閔瀲滟看著房杓，房杓一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她等會兒再說，閔瀲滟扯了扯嘴角，終是沒有說出來。

過了好久，“我的天！！！那些人怎么那么臭！！！”房杓仰天長嘆，“差點兒被臭死在這里！！！”

“很臭嗎？我只是感覺有怪味兒而已。”閔瀲滟吸吸鼻子。

“現在已經沒有了，你看我憋氣眼淚都快出來了。”

閔瀲滟一看，果然眼眶紅紅的。

“你的狗鼻子真靈敏，哈哈哈……”閔瀲滟毫不客氣的‘夸獎’。

“可拉倒，這群人怪怪的。”房杓道。

“對！我剛剛看他們的時候，他們的面色就不像正常人，而且還有怪味。”閔瀲滟道。

“看上去倒像是被控制了一般，”房杓合上扇子，撐著下巴，“我看他們動作一致，連半分多余的也沒有，比哪家的護衛都血性得多。”房杓道。

靈修們一般都傲氣無比，能做護衛用的修為更高，多少都有自己的脾氣，只要吩咐的事完成了，一般家族不會管他們有什么毛病。

這燈城的就不一樣了，看起來就是一副聽話的樣子，奇怪奇怪。

“有控制人的靈術？”閔瀲滟訝然。

“不知道，不過既然能創造正常的靈術，保不齊心思不正的人就能創造邪門的靈術。”房杓道。

“那我們還去嗎？”閔瀲滟問。

“去！我們去探探底兒，有問題的話沒道理這燈城存在這么多年還沒被絞殺。”房杓道。

“行，那我先給姐姐傳個信。”閔瀲滟道。

“隨你，別給姐姐說這里有問題，就說兩日后再給她報平安。”房杓道。

“行。”

“你在給誰傳信啊？”閔瀲滟傳畢，發現房杓也在傳信，好奇，總不可能是給她爹吧？

“一個…朋友吧，總之不會害我們的。”

兩人一路行至城門，也不覺有異，仿佛一開始的問題是錯覺。

城門果真如聽說的那樣，白光徹亮，黑夜壓在白光上頭，讓人更壓抑。一步一小燈籠，城門大開，連守城的普通人也沒有一位，城門左側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還有一個籃子，上方還有一排又一排的白燈。

那就是收進城費用的地方了吧，房杓過去放下兩人進城的銀子，銀子與銀子相擊的清脆聲音響起，原來里面還有別人放下的銀子，看來這城主也是對進城的人放心得緊。

一路走進去，道路兩旁每隔三尺便插了一根高高的竹竿，上面垂下一溜的燈籠，又刺眼、又晃眼，竟叫人一時摸不清這竹竿到底有多高。

“果然不夜。”閔瀲滟嘗試了好幾次計算竹竿頂，無一不是失敗告終，她也是被燈光刺激得眼淚花在眼眶中直打轉。

“確實通亮，就是對眼睛不好。”房杓看閔瀲滟的丑態，暗笑。

“這里面倒是還沒有外面那條路好看，失了一點兒味道。”閔瀲滟揉揉眼，再不看道兩旁的燈籠們。

“走吧，先找個地方住下。”

“還住下嗎？我們不去看看那些巡邏的為什么那個模樣嗎？”

“先看看這城里的人是否正常，如果他們都不正常，巡邏的不正常就是正常了。”房杓道。

“別給我繞彎子！算了，我跟你行事。”閔瀲滟腦瓜子疼。

出乎意料的，房杓找到一家名為如燈的客棧，里面的人卻沒有巡邏的那種異常狀態，幾乎可以肯定他們是普通人。

因為房杓叫醒掌柜的時候這掌柜還有起床氣，“客房一間，十兩一晚，叫醒了我就必須住，不住就打斷你的腿。”

閔瀲滟暗道，簡直就是強盜買賣，這么貴。

房杓看著掌柜，好笑道“我要兩間房。”

“二十兩。”掌柜一點兒也不拖泥帶水。

房杓抽出一張銀票，拍桌上，閔瀲滟一看，是河烙家發行的……

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這銀票自然是河烙、閔、月舒三家共同發行，河烙家沒聽過單獨有錢莊啊？

“你這票子不對啊，”店老板摩挲著，“我咋沒見過這種？”

“真的，我前不久才在河烙城換的。”房杓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不對！你小子想騙我！河烙家發行銀票肯定會大告天下的，小子，你皮癢啊？”掌柜微瞇眼，言語間透露出怒氣。

“是嗎？可是我就是在河烙城換的啊？你不喜歡我就給你換一張唄，好說，好說。”房杓諂媚道。

“快換！”掌柜不耐煩道。

房杓重新拿了銀票，掌柜眉開眼笑的收下，給他們說了一遍房間路線，連個帶路的都沒有，讓他們自己走了。

“姐夫發行了銀票？”閔瀲滟疑惑。

“沒有啊。”房杓隨口一答。

“那你這個是？”閔瀲滟問。

“我仿做的。”房杓回答。

“你沒事仿這個？為什么不仿三家的？”閔瀲滟嘴角抽了抽。

“好玩啊。”房杓一點兒也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那你做甚要逗弄人家掌柜？”閔瀲滟無語。

“我可不是逗弄，我在驗證掌柜是不是真的正常。”房杓道。

“拿假錢驗證？”閔瀲滟翻個白眼。

房杓在兩人房間門口停下，道：“如果是被人控制，那么他就會迷茫，失去對事物的判斷力，就算知道是假的，也不會對錢執著。我說是河烙家的他就更不會有所作為，因為就算是控制他們的本人也不會不忌憚河烙，碰上有關河烙的肯定是草草處理，但這掌柜的沒有，說明他是正常的，況且只有沒被控制的人才能錙銖必較。”

“……我覺得你說的是判斷你是不是被控制的方法。”閔瀲滟推門而入，剛想關門，房杓伸手撐住門不讓她關。

“這個辦法對我當然行，所以要是我被控制了，你就燒大把的錢讓我清醒過來。”房杓調笑完，把門關上，聽見里面傳出來一句“神經病”拍扇大笑。

這客棧還算比較好，外面通街透亮，里面將簾子一拉，一根蠟燭就顯得黯淡無光，閔瀲滟一邊嘆氣，一邊躺下睡覺，明天不知道還有什么事兒等著他們呢。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房杓肯定當上了掌柜那兒的冤大頭。

第二天一大早，房杓就把門拍得“砰砰”作響，好在閔瀲滟沒有起床氣，套上衣服，睡眼惺忪的去打開門。

房杓進門揉了揉閔瀲滟的頭，“快去梳洗打扮，我們出去看看這兒的人。”剛睡醒的閔瀲滟乖巧得不得了，尤其好欺負，房杓沒忍住又捏了捏她的臉。

閔瀲滟呆了一會兒，似是才聽到房杓的話，去洗漱了，又一會兒，才傳來她的怒叫聲，“房杓！你再捏我信不信我手給你扳折！”

房杓大笑道：“誰讓你睡起時那么可愛。”

“滾！！！”

“好好好，我這就下去，這就下去，你也快點兒下來吃早飯啊。”房杓捧腹。

大堂人聲鼎沸，好些住客棧的人都在這個時間點兒起來了，開始了一天的游玩。

閔瀲滟坐下，聽得旁邊兩桌的人正在熱烈討論。

“……明明是柳蔭街的張師傅做燈好！他做的燈三五年都不會壞！連燈紙都無損！”一人道。

“你這三五年不壞早看膩了！張師傅做的燈質量是沒話說，可是也貴上不少！古麗巷的魏師傅，做燈又精致又便宜！這誰不想去買上兩盞？”另一桌的人道。

“實用就行了！又不是觀賞燈！你要那么好看不如去刻鋪找杜師傅！他做的燈連城主都在用！”

“杜師傅的燈要不是城主在用誰去買啊！又貴又不扎實！”一人不屑

“人家勝在好看啊！花燈節的時候不知道搶了多少生意！大陸上大半兒的燈都是他家做的吧！”

閔瀲滟小聲問房杓，“他們在比哪家的燈好？”

房杓小聲的“嗯”了一聲。

閔瀲滟嘴角抽了抽，暗道，這群人真是太無聊了。

這燈就像詩詞歌賦一樣，誰能說出個誰頂好，誰不好，都是各抒己見而已，非要爭個高下的話只是自己的評判，這種事，就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做的人才會討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