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內院是月舒齋洽談生意的地方，些許回廊，假山措石，時而有人走過，金澤將澄宄拉到一簇小竹旁。

“快，你給我一段枯圖花，等會兒你去吃你的東西，我自己回去做己芳醉。”

“……可是我剪了花會虛弱的啊。”

“外面不是還有兩人嗎？有他們看著誰敢動你。”

“我們和他們才認識一天啊…”

“哎呀，放心，關嵐亦心悅齊絨，你又和齊絨是好朋友，你出事，他不會坐視不理的。”

不，我覺得他會。

不管怎么樣，澄宄還是給了他枯圖花葉，因為汁液融合需要四五天的時間，能快一點兒也好，往最壞的地兒想，總比事到臨頭磨槍腳好。

己芳醉呈紅色，液體，未融合是偏綠色，畢竟草汁比較多，融合后就變成枯圖顏色，純紅色液體。

這也是澄宄懷疑只用枯圖花就能散靈的原因。

事實證明，澄宄近幾年身體養得甚好，第一次制作己芳醉時，剪了一截葉子后，她可是虛弱得連靈氣都使不了。沒想到這一次她卻毫無感覺，試了試，凝翠還能拿出來，她放心許多，這難不成是因為修為的原因？

當初去璋城后，兩年，金澤就受不了房覺行的鬧騰，吵著要去找靈草，澄宄看話本子被打攪，睡覺被打攪，無法，只能遂了他的愿。

那段日子，她本就虛弱，又充分體會到房覺行的搗亂程度，帶了幾天就交給姜老領著房覺行修身養性去了，她嫌房覺行難伺候，房覺行嫌她不會玩樂。

總之，互相嫌棄到金澤回來，之后她再也沒準許金澤半途而廢說來，說來，金澤確實幫了她不少忙。

說遠了，澄宄收好凝翠，拾步離去，金澤還嘟囔著她小氣，說一截就只給一截，哼，怎么不把你的花分一半給我。

關嵐亦和河烙硯正等在外面，挺拔的身姿，素色青衣，就算戴個面具也掩飾不了渾身的氣派，澄宄笑嘻嘻的打個招呼就出門離去。

剛剛看見一家酒樓，生意甚好，先去嘗嘗。

河烙硯提腳跟在澄宄后面，關嵐亦一言不發。

金澤奇怪的的看著三人離開的背影，為什么不一起走呢？拋棄了他？

素衣藍衫，青絲如墨，河烙硯慢慢的行至澄宄旁，笑吟吟道：“吳姑娘，你這是準備做什么？”

“咦？你跟上來了？我去找點兒東西吃。還記得剛剛我們路過的人很多的酒樓嗎？”

關嵐亦點頭。

“就是那兒，生意那么好，肯定很好吃。”澄宄邁著輕快的步子，不難看出她心情很好。

“這樣啊，我能跟著你一起嗎？”

澄宄往后看了眼，果然關嵐亦在后面跟著，“你可以，他不行。”

河烙硯聞言一笑，稍稍等了等關嵐亦，讓他不用管他，關嵐亦這才離開。

復又追上澄宄。

“我說你和關嵐亦什么關系啊？他怎么像護崽子一樣要對你寸步不離。”澄宄隨口一說，也沒想河烙硯回答。

河烙硯沉吟片刻，思索了一番，“既然吳姑娘知道關嵐亦的事，我也不瞞你了。

當初關嵐亦遭逢大變，心神受損。憑河烙吳川的地位，著實不足以讓我們河烙家保全他。后來是家姐出面讓柏藥師救的他，得了一個以后一定保我安危的承諾。”

“哦～那他還真是運氣好，到哪兒都有貴人相助。”澄宄嘲諷。

“吳姑娘，其實關嵐亦這些年也過得并不好，我時常見到他望著齊城的方向發呆。他很后悔當初對齊絨說了那些話，他想找回去找齊絨時卻得知她已嫁人。而且，你知道他當初毀他茶莊，殺他親人的是誰嗎？”河烙硯收了笑容。

“是誰重要嗎？他現在這么厲害已經報仇了吧。”澄宄才不在意，旁邊有一位姐姐在賣發帶，遠看還挺不錯的，她走過去。

“不，他還沒有報仇，并且當初他也不是沒去提親。”河烙硯與澄宄并肩而行，“讓他家破人亡的事是封珂領著人做的。”

澄宄聞言停下腳步，看著他，“什么意思？”

“那年吳川本就意欲帶他到河烙家修行，自然早早的就給他說了安排，讓他好做準備。關嵐亦知道自己將一去多年，唯一害怕有變故的就是齊絨，所以帶著自己最大的誠意去見了齊二爺……”

那年，關嵐亦還很年輕，自以為看透人心，傻乎乎的找上了齊二爺。

齊二爺算得上豐神俊貌，待人溫文儒雅，不僅不嫌棄他出身低微，還會時常關心他的修行，也不阻止齊絨與他相交，更不對封家的提親表態。

那么幾年過去了，關嵐亦以為，齊二爺與二夫人這是默認了他和齊絨的事。

可誰知，就在知道即將要去河烙家那天晚上，他想了一宿，第二天帶著萬分的誠意，跪在齊二爺與二夫人面前，求他們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能在河烙家闖出一片天，得到世人稱頌，憑自己為齊絨拿到她想要的一切。

可是齊二夫人一句“粗鄙之人也配肖想我女兒”將他打入塵埃。

連一向對他關愛有加的齊二爺都狠聲說“我和夫人默認你與絨兒相交是因為你以后能保護她，不是為了將她嫁給你。”更是一鞭將他掃地出門。

那一鞭，打破了他所有的希望，那一鞭，讓他知道，身份地位是多么重要。

那一天的風也是多大啊，吹得他眼睛都睜不開了。

后來他得到管家遞給他的消息慌張回家，卻只有爛磚破瓦等著他，悲痛欲絕的他被河烙吳川匆匆帶走，腦子一片漿糊，對齊絨說了狠話，等清醒過來，已是枉然。

那年河烙磯冉大婚，封珂攔下了他。

“關嵐亦，你知道嗎？齊絨和我早已結親，為了不見到你連河烙盛宴都不想來。”

他雖感到心痛，倒也覺得是自己活該。

“關嵐亦，當初你不自量力去給齊伯伯提親，嗤，轉眼齊伯伯就找到了我讓我再去提親，告訴我說他們一定會答應，不過光是提親怎么夠，低賤的人不吃點苦怎么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家破人亡的滋味怎么樣？嗯？關嵐亦。”

那天，關嵐亦暴怒，對封珂動了殺意，盡管知道時間地點都不合適。封珂幾名隨從全因擋在封珂面前而死，而后封珂一句“如果你殺了我，齊絨就守寡了”讓他停了下來。

他還是不舍得她被世人中傷，還是不舍得她有丁點兒難過。

就這樣，又過了那么多年，他不再想報仇，不再想齊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