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終于如期而至，而原來說好的一切都已經(jīng)變了樣子。王氏一大早就出了門，踏著皚皚白雪出了城。往年每年初雪的時候，她也都會去城外祭拜自己過世的夫君，掃一下墳頭的積雪，而如今，那座已經(jīng)修了有十年的舊墓旁卻又添新墳。

王氏一想到已經(jīng)離去的人就萬分傷感，這個一向要強(qiáng)的女人眼角也忍不住有了濕意。她拭了拭眼角，繼續(xù)踏在前往傷心地的路上，卻有些意外地發(fā)現(xiàn)原本應(yīng)該積了一夜的雪地上已經(jīng)被人踏出了一串腳印，與王氏的腳印不同的是，那一串腳印去往的是相反的方向。

是誰這么一大早就趕路進(jìn)城了嗎？若是如此，那人想必是在這荒僻之處遭了一夜的風(fēng)雪。王氏搖了搖頭，暗自嘆息，心底可憐著那奔波受凍的人。

王氏繼續(xù)前行，卻又意外地發(fā)現(xiàn)那腳印是起于那座新墳前。墳頭的積雪顯然已經(jīng)被人清掃過了，只覆了薄薄的一層。王氏輕輕嘆了口氣，將那層薄絨一般的雪花輕輕拂去，將籃子里的點(diǎn)心擺了上去。

“壞丫頭，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一個人去了那么遠(yuǎn)的地方，姑母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接你。你要是能知道有人這么惦念你，就回來看一眼吧，回來看看我們，別一個人在那冷冰冰的不知道是哪兒的地方呆著。”王氏紅著眼眶，絮絮叨叨地說著，雪片在天地間飄飄灑灑，很快就白了她一頭黑發(fā)。

于秀照例清早起床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打了一盆清水端去了那棟兩層小樓，稍稍開了下門窗，透了透氣，在屋內(nèi)放上一盆炭火，在桌上擺上一壺清茶，又新折了幾株梅花過來替換掉了花瓶里的舊花，雖然屋子里并沒有人居住，但是看起來卻依然溫馨清爽。

趙則騫在廊下抖掉一身的落雪才進(jìn)了屋。

“王爺？”于秀驚訝地看著趙則騫一身的冰霜。

趙則騫于桌邊落座，倒了杯桌上的清茶，淡淡的茶香陌生又熟悉，茶水的熱氣融掉了他眼角眉梢的霜雪，幾滴雪水落入茶杯，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趙則騫飲盡杯中茶，慢慢回味著茶中的甘甜芳香，問道：“這是什么茶？”

“是用曬干的菊花和枸杞還有紅棗泡的茶。”于秀將炭盆挪近了些，想要烘烤掉趙則騫周身的寒氣。

“又是她泡過的茶嗎？”趙則騫又倒了一杯，卻沒有再喝，只是定定地看著杯中裊裊飄起的熱氣。

于秀默了默，再開口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些哽咽了：“嗯，先生……她不喜歡那些茶水的苦澀，因此偏愛花茶，再加些枸杞和紅棗，茶水會有甘甜之味，她甚是喜歡?！?

“她在這方面一向有特別的想法?！壁w則騫似乎在那絲絲白氣中看到了些許過往的事情。

“先生說食物是家的一部分，在飲食上花心思家也會變得更好?！庇谛阏f著，微微背過身去抹了抹眼淚。

家嗎？趙則騫抬頭環(huán)顧了一下這間屋子，干凈整潔，卻只是像一間布置得很好的客棧房間，沒有一點(diǎn)家的味道，因為那個人其實(shí)幾乎沒有在這里留下任何生活過的痕跡，她拎了一個包袱進(jìn)的王府，走的時候又全都帶走了，好像知道自己不會再回來了一樣。

“這間屋子以后也繼續(xù)這樣留著吧。”趙則騫離開前說的話讓于秀大為不解，直到五日后，她見著沈方大人和她姐姐都從蜀州回到了盛京，她才知道先生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這間屋子以后就只是一間冷冰冰的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