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霆他們暫時還沒有辦法離開警務工作室，我們把視線轉到玫園園身上。

天剛蒙蒙亮，她就已經開始起床準備了，今天，玫園園要去很多地方，早上到中午12點在畫室當模特，要跑兩個畫室。

12點之后去吃午飯，吃完要去見一個朋友，不在本地，玫園園準備坐火車過去，票已經在一個星期前買好了。

既然周木文沒有留給她一分錢，那么她就必須更加努力工作才行。一個女孩子，在城市里奮斗是很不容易的，何況她還沒有高學歷。

想到這些，玫園園嘆了口氣，最近一段時間，她總是很容易嘆氣，也許是因為失去了周木文，也許是因為其他人，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么。

穿上束身衣之后，玫園園打開了簡易衣柜，里面掛著五六套職業套裝，還有幾條裙子，看上去很漂亮，玫園園從中挑出一條黑色搭配米色條紋的連衣裙。

她沒有馬上穿，而是把連衣裙平放在熨衣架上，準備熨燙一下，熨斗正在預熱，此刻時間還早，玫園園轉身走出房間，她住的屋子是一室一廳，衛生間在房間與客廳的夾縫里，廚房就和客廳混合在一起。

早上玫園園一般沒有時間做早飯，她手腳麻利地洗掉昨晚留下的碗筷，擦干凈手，洗漱完畢，化好妝，才回到房間里熨衣服。

早上8:50，玫園園終于穿戴完畢，走出了家門。戶外清新的空氣讓她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手中銀色鑰匙轉動著，玫園園鎖門時，低頭看到了門縫下夾著的一張紙條。

她并沒有很驚訝，彎腰把紙條撿起來，打開，上面只寫了幾個字：一切順利，下午我等你。

‘呼……時間都不寫，真是麻煩。’玫園園在心里抱怨著，轉身去車庫推她那輛小電瓶車。

這輛車她跟了周木文之后就沒有使用了，因為玫園園很愛面子，也不希望別人看低周木文，所以那段時間，她都是打的去工作地點的。

現在，周木文沒有留給她一分錢財產的事情，很快就會人盡皆知，她再虛榮也沒有必要了，使用還是乖乖省錢開電瓶車吧。

車子昨晚已經充好電了，玫園園俯身捏了捏輪胎，氣很足，于是她推著車走出車庫，很快淹沒在早晨上班的人群中。

紙條讓玫園園的行為也變得詭異起來，她下午究竟要去見誰呢？真是件讓人好奇的事情。

第一站，玫園園就來到一棟獨立小公寓前面，公寓很漂亮，暗紅色的仿古式屋頂，淺色墻壁沒有一點掉漆，好像剛剛粉刷過一樣。

門前兩側的小花圃里種著各種綠色植物，有一排臺階延伸到人行道邊緣，看上去特立獨行。玫園園走上臺階，伸手按響了小小的門鈴按鈕。

“叮鈴鈴……叮鈴鈴……”

沒有人來開門，玫園園又按了幾下，她似乎很著急，還朝著房門上的貓眼窺探了一眼，無奈貓眼不能從外向里看，她只能作罷。

大概兩三分鐘之后，那扇門才打開，里面的人沒有走出來，從街道一側，我們只能看到一只男人的手伸出來。

玫園園熱情地打了聲招呼，隨即里面的人把她讓了進去，砰地一聲關上門扉。

誰也沒有注意進入公寓的女人，差不多兩個小時以后，10:55，玫園園從房子里走出來，與房主一邊交談，一邊告別，樣子還是十分熱情，我們依然無法看清楚房主人的臉龐。

接著，玫園園再次出發，第二家的房子就沒有這么精致了，雖然也算是獨立的，但縮在兩棟樓房后面，墻面破舊，好像拆遷房一樣。

玫園園走上前去，這一回，她顯得很緊張，臉色也有些發白，剛走到大門口，玫園園嘴里就發出了一聲小小的驚叫。

然后她匆匆捂住嘴巴，退后幾步，原來，這里的大門前有一條封鎖帶，明顯是警方使用的，玫園園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呆愣在原地朝上看。

也許是樓上窗戶里的人發現了她，不多一會兒，就有人出來開門了，出來的人是個年輕警察。

他探出頭來問：“女士，你有什么事情嗎？”

“我，我是繪畫模特，今天約好來這里工作的。”

“什么時間約的？”

“一個星期以前……那個，我方便問一下這里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你進來吧。”警察讓開一點身體，讓玫園園進去。

玫園園戰戰兢兢走過他身邊，朝屋內張望，里面客廳同以前一樣，沒什么變化，也沒有恐怖的東西，于是她繼續跟著警察朝樓上走去。

房子總共有兩層，家具擺設很簡單，樓上房間也沒有異常，這回玫園園總算是放松下來，她按照警察的指示，坐在了一把沙發椅里面。

年輕警察坐到她對面，自我介紹說：“我姓陸，叫陸彌，你好。”

“我叫玫園園。”

“哦，我記得你，你就是那個畫家周木文的女朋友吧？”

“你怎么知道？”

“我們刑偵科長負責周木文被害案，我是他的助手。”

“哦。”

“你今天的妝容完全與在周木文家見到時不一樣。”

“那是因為這里的房主人喜歡模特畫濃妝，我也不喜歡這種妝容。”玫園園解釋。

陸彌不置可否，繼續微笑著問：“你和這里的主人認識多久了？”

“有…大概五年了吧，我一直斷斷續續在做他的繪畫模特……”玫園園稍稍猶豫一下，接著說：“請問，能不能告訴我這家主人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被殺了，就在周木文被害一天以前。”

“可是宣讀遺囑當天，你們并沒有提起這件事啊？”玫園園忍不住質疑。

陸彌笑了笑說：“那天都是周木文的親屬在場，我們必要去引起更多恐慌，玫園園小姐，請你回答我的問題，不要提問好嗎？”

“是，是的。”玫園園把雙手放在膝蓋上，低頭回答。

陸彌一直在觀察著她，玫園園今天的裝束確實異常，露肩的連衣裙，蜜色絲襪，黑色高跟鞋，臉上妝容濃得好像要掉下粉來。

這家主人被害，他們專案組也是今早才知道的，他還沒有通知上司，就自己先過來調查了，因為這家主人也是畫家，所以他想要找出被害人與周木文之間的聯系。

沒想到玫園園主動送上門，這樣一來，聯系就有了，他們警局協同調查的理由也有了。

觀察了一分多鐘之后，陸彌總算再次開口：“玫園園小姐，你平時來這里的時間有規律嗎？”

“沒有，都是提前約好，然后過來的。”

“是被害人主動打電話給你的嗎？”

“是的。”

“這個月被害人約過你幾次？”

“就這一次。”

“好吧，跟我描述一下你對被害人的印象，比如他平時的脾氣性格，他身邊的朋友等等，什么都可以，說你真實的想法。”

“我……并不了解他，真的。”

對于陸彌的這個問題，玫園園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在繪畫圈子里最了解的，就只有周木文與車建華，其他人幾乎都是工作時才會見面，根本講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陸彌問了，她也不好不作答，于是說：“他平時脾氣不好，畫畫時總板著一張臉，話也很少，嗯……他的朋友我沒見過，不過他很摳門，過來工作連杯水也不會給我倒，像他這樣不到35歲的男人，我猜不會有太多朋友的。”

“還有其他的嗎？”

“沒了，真的沒有了，我保證。”

“那好吧，玫小姐，我帶你去認一些東西，跟我來。”

“哦。”

兩個人站起身朝著樓下走去，陸彌把玫園園帶進了地下室，這里的地下室入口很狹窄，要彎下一點腰才能進入，進入之后是一條鐵質樓梯，延伸到一扇雙開窗的邊上。

此刻窗簾被束縛了起來，在樓梯上，明顯畫著一個白色人體輪廓，玫園園倒抽一口涼氣，腳步停了下來。

“你怎么了？”

“這個，”玫園園指著地上的人體輪廓問：“我走過去會不會破壞現場？”

“只要不踩到劃線范圍內就行了。”陸彌回答。

玫園園只好跟著他繼續往前走，兩個人側著身體走下樓梯，陸彌打開大燈，走進里間，等他再次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件染血的深灰色西裝。

“這件衣服你見過嗎？”陸彌把西裝抖開，問玫園園。

西裝的式樣很眼熟，玫園園走近幾步，仔細觀察，好一會兒，她才若有所思地回應：“這不是宣讀遺囑當天，閆律師穿著的西裝嗎？”

“你能肯定？”

“我當然不能肯定，只是覺得很眼熟而已。”

“閆律師目前就在我們專案組組長的身邊，他身上就穿著一件深灰色西裝，我手里這件，只不過與他身上那件式樣、顏色相同而已。”

“那就不是他的衣服嘍，嚇死我了，我還以為閆律師有嫌疑呢！”

“他確實有嫌疑，每一個參加周木文遺囑宣讀會議的人都有嫌疑，也包括你。”

“我可沒有嫌疑，周先生什么財產都沒有留給我，我干嘛殺他？”

“正因為什么財產都沒有留給你，你才更有動機，玫小姐，現在案情還不明朗，我希望你能積極配合警方的工作。”

“我當然會配合，可你的話讓我很害怕！”

“那我非常抱歉，玫小姐，請進來吧，里面還有一些東西要你辨認。”

“？！”

陸彌嘴上雖然說得溫和，但臉色卻嚴肅起來，他走到地下室里間門口，做了個請的手勢，一股不好的預感立刻襲上玫園園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