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七日，晨曦微露，盧小南早早醒來，輕手輕腳地洗漱整理完畢，拿了自己的語文筆記，走出宿舍樓。天氣剛剛好，微風拂面。對面花壇里的月季，白的、粉的、淺橘的、淡紫的，開得花團錦簇，爭奇斗艷。旁邊的木制長廊上，彎彎繞繞攀滿了紫藤，只是已經過了花期。

“今天的校園真美！”盧小南站在紫藤架下，自言自語著，“不如去四處溜達一下吧！”

沿著宿舍樓前的路一直向西走，很快就到了操場邊。操場上很安靜，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喧囂。綠茵場上，球門百無聊賴地矗立在那兒，像是在等待昔日的追風少年。紅色跑道上，有幾個同學在一如既往地晨跑。盧小南感慨：“昨天，大家還聚在這里放聲歌唱，最初的夢想，我最初的夢想，真的能實現嗎？”

不知不覺她繞到了操場的另一邊，白色的主席臺今天看起來也比之前肅穆好多。高考真的神奇，這天，這些熟悉的場景似乎都蒙上一層神秘的略帶嚴肅的面紗。她找了一個臺階坐下，把筆記打開放在膝頭，筆記每一頁的正面都是高中課程需要掌握的古詩詞，這些盧小南已經可以倒背如流。每頁紙的反面，則是她平時看課外書摘抄下來的一段段文字。

外婆家有一間書房，里面除了一張書桌一把椅子，其他地方全部是裝滿書的書架，就是學校圖書館里那種樣式簡單但容量超大的書架。外婆之前是一位語文老師，業余愛好就是閱讀。耳濡目染，盧帆和盧小南從小也喜歡讀書。小時候，外婆每月發了工資都會帶他們去買一本連環畫，她和哥哥還曾為了爭搶《大鬧天宮》的擁有權而大打出手。長大一點識字了，就開始在書架上找書看，她印象最深的是路遙的著作《平凡的世界》，那時候她才上四年級，字還沒認全，小小的人兒坐在地上，似懂非懂地看著那大部頭。回想起來，那時壓根兒沒有記住故事情節以及人物命運，但是那本書讓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如她一般幸福，小小年紀就能自由地讀書，也是那本書讓她知道世界上還有“貧窮”和“苦難”。

盧小南快速瀏覽著自己筆記，翻到抄寫了汪國真詩歌《熱愛生命》那一頁，手指停止翻動，輕聲地讀了起來：

“我不去想

是否能夠成功，

既然選擇了遠方，

便只顧風雨兼程。”

“嘖嘖！不愧是作文界大姐大啊！大清早不睡覺跑這兒來抒發情操了！”

文字里的暢游突然被打斷，盧小南才發覺有人站在身后。她頗為生氣，想看看是哪個冒失鬼來打擾她的安寧，還沒回頭就聽見這人聲情并茂地朗誦起來：

“我不去想，

能否贏得愛情，

既然鐘情于玫瑰，

就勇敢地吐露真誠。

我不去想，

身后會不會襲來寒風冷雨，

既然目標是地平線，

留給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盧小南被他的朗誦和詩中力量所感染，情不自禁地背了起來：

“我不去想，

未來是平坦還是泥濘，

只要熱愛生命，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沉默良久，盧小南回過頭來，發現這人居然是尚晗。“怎么是你？”

“是我怎么了？你以為你剛剛和哪位帥哥一起背詩啊？”尚晗滿臉的鄙夷。

盧小南無語地笑了一下，問道：“這位帥哥，你也喜歡讀詩？”

“管得著嗎？昨天為什么裝作不認識我？認識我很丟人嗎？”尚晗也坐下來，一本正經地問道，眼睛卻看向別處。

盧小南沒想到會在操場遇見他，更沒想到他會這樣問，苦笑了一下，說：“其實也沒有，你想啊，如果不認識你，怎么會找你合影呢？是吧？呵呵呵！”

“無所謂了。”尚晗聳了聳肩膀說著，站起身走了，走出幾步以后，又沖著盧小南說：“好好考啊，不要有負擔！”

盧小南看著他漸漸走遠的背影，搖搖頭，笑了笑，說道：“真是個怪人！”然后就起身去食堂了。

第一場是語文考試，9:00開始，小伙伴們互相加油打氣以后各自奔赴考場了。高考，師生們共同努力三年，最后全部押寶在這場考試上。但實際上，無論它被渲染得如何神圣或者如何被妖魔化，當真正走進考場以后，面對的，無非是又一場考試。

語文是盧小南最擅長的科目，自然完成得比較順利。考試進行到四十分鐘左右時，她考場里有一位女同學因為過度緊張，加之沒吃早飯，引發低血糖，被老師送去醫務室，然后就再也沒見到她。可以說三年磨一劍，最后卻毀于一旦。至此，盧小南才切實體驗到了高考殘酷的一面。高考不同于平常考試的一點就是不允許出差池吧……

一場考試結束，學生們像往常一樣，一路討論著答題情況快步走向餐廳。中午時分，初夏的太陽開始熾熱起來，遠處的天空開始積起厚厚的云層，幾乎每年高考都要下一場雨，仿佛老天爺來為參加考試的孩子們進行一次新生的洗禮。

盧小南和徐白鷺兩人都屬于語文英語成績拔尖兒，但是數理化一般的。她們那個時候，說起文理分科最常提起的一句話就是“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尤其她們是在高考大省，好多高中都是重理輕文，從生源到師資力量的配置，明明白白地宣告自己的立場。她們學校甚至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高一期末考試前150名的學生必須學理科。如果你選了文科，就會有班主任、年級主任、副校長輪番約談你，直至說服你去學理科。這種情況，毫不夸張地說，害了不少文科成績好的學生。多年以后，盧小南回憶起高中時代，還覺得只恨自己當年太年少無知，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歡的是什么，不懂得遵從自己的內心。

下午的數學考試結束時，盧小南遠沒有上午那么輕松。她和宿舍幾個人正在討論數學題好難時，杜繁哼著歌兒歡快地走過來，說：“這次數學題很easy啊！”得到了眾姐妹一致的白眼。

這一天下來雖說就兩場考試，但是確實比平常的考試消耗更多的精力。回到宿舍以后，女孩們為了不影響第二天考試科目的正常發揮，約定好不再討論已考完科目。大家各自復習了一會兒，早早睡下了。

那天夜里，也果然經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雷陣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