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秋天
正與生命里一切相同,
我們愛得太是匆匆;
好像只是昨天,
你還在我的窗前!
笑臉向著晴空
你的林葉笑聲里染紅
你把黃光當金子般散開
稚氣,豪侈,你沒有悲哀。
你的紅葉是親切的牽絆,那零亂
每早必來纏住我的晨光。
我也吻你,不顧你的背影隔過玻璃窗!
你常淘氣的閃過,卻不對我忸怩。
可是我愛得多么瘋狂,
竟未覺察凄厲的夜晚
已在你背后尾隨,——
等候著把你殘忍的摧毀!
一夜呼號的風聲
果然沒有把我驚醒
等到太晚的那個早晨
啊。天!你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苛刻地咒詛自己
但現在有誰走過這里
除卻嚴冬鐵樣長臉
陰霧中,偶然一見。
人生
人生,
你是一支曲子,
我是歌唱的;
你是河流
我是條船,一片小白帆。
我是個行旅者的時候,
你,田野,山林,峰巒。
無論怎樣,
顛倒密切中牽連著
你和我,
我永從你中間經過。
我生存,
你是我生存的河道,
理由同力量。
你的存在
則是我胸前心跳里
五色的絢彩
但我們彼此交錯
并未彼此留難。
……
現在我死了,
你,——
我把你再交給他人負擔!
展緩
當所有的情感
都并入一股哀怨
如小河,大河,匯向著
無邊的大海,——不論
怎么沖擊,怎樣盤旋,——
那河上勁風,大小石卵,
所做成的幾處逆流
小小港灣,就如同
那生命中,無意的寧靜
避開了主流;情緒的
平波越出了悲愁。
停吧,這奔馳的血液;
它們不必全然廢弛的
都去造成眼淚。
不妨多幾次輾轉,溯回流水,
任憑眼前這一切撩亂,
這所有,去建筑邏輯。
把絕望的結論,稍稍
遲緩,拖延時間,——
拖延理智的判斷,——
會再給純情感一種希望!
(原載1947年5月4日《大公報》星期文藝副刊第3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