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時候，他們就收拾上馬了，沐錦曦用全身的力氣去壓制這顆想與他一道同行的心……

直到天色大亮才悠悠從網床上下來。

“主子，他們臨走送來了些果子和處理好了肉食，”霜華一夜淺眠，在他們走后不一會也就起身收拾了。

察覺到昨日與他交手的那個人靠近，只他來了未停留就離開，又沒察覺敵意，也沒有理會，醒來才發現燃盡的火堆旁放了東西。

…………

她們走的這條道隱秘于林中，是當地獵戶樵夫走出來的，再往北是座不大不小的山，南往北行的官道就在這山腳下，這條道則在半山腰？

君亦霆此刻便站在這條半山腰的小道上，看著山腳下這場罵局。

本來他們下了這座山就可以看見上川城，這是京都的“南天門”，過了上川就是京畿的范圍，按他們行路不出五日就可抵京。

山中難行，本打算牽馬走過這一段崎嶇，卻不料聽到附近傳來爭吵聲。

山腳便是官道，來往路人因矛盾爭吵并非異事，就沒有注意這般不相干的事，可等他們都快要走完山坡了，聲音還沒有消失。

恰好此處離官道最近，爭執之聲越發刺耳，君亦霆不滿的皺眉，轉頭欲快離開，

未料，肖臣開了口“主子，你看。”

尋著手指的方向，看見了車轅邊緣不起眼的標記

“嚴府”隨即，他的眼中布滿了興味

若出自京城，那姓嚴的只有光祿寺卿，嚴視，只是據他所知，這嚴視雙親早已不在，那馬車上的老太太是誰？這馬車上……

“去查查”

“是”

呵，京城啊，從來不乏演戲的人。

從山中農戶家出來，已至傍晚，拒絕了農戶留宿的好意，騎了馬連夜入上川。

上川城作為大雍權力中心雍都的南門，無論是經濟，官政，還是軍事防御都特受皇上重視。

他北有皇城，隔北地寒氣，南，出城門就有山阻南來潮霧，一年中，冬夏季短，春秋季長，氣候適宜，所以又被京中人稱“小江南”，來往皇城只需三五日，是以又是京城世家們的后園。

上川，還是白家的大本營。

說起白家，怕真的只能用高深莫測來形容了，整個九州大陸但凡有點來路的人就沒有不知道的，但白家究竟有多少年了，誰也不知道，誰也說不清。

反正，人來人往，風云變幻，朝代更迭，白家白府從來都沒有變過，無論這方土地叫上川還是別的……

白家生意遍布九州，但整個家族的人卻很是低調，無論權勢高門還是江湖世家，他們不與任何勢力為敵，更不與任何一方為伍。

似乎除了她的富可敵國，真的與一般百姓無二……按要求做生意，按要求上稅務……

民間傳說，也有一朝圣上意欲拉攏白家，白家人當場接了旨，轉身就吩咐遷居鄰國，嚇的皇上親自下駕安撫……畢竟，白家是有名的清凈，內部從無紛爭，對外不參與官場，不攪和江湖，關鍵每年按時按數上稅，這在哪個地方就是哪個國家的大元寶啊。

若將大雍的財政分十份，有三份都是白家奉獻的。

若將天下財富分十份，有人傳言，僅白家就能占到兩份……

此刻，已至子夜。

上川城已經休息了，只白府大廳，燈火通明。

廳中眾人，或長身玉立，公子如玉，或身姿修拔，冷如玄鐵，或挺立如松，氣勢藏鋒，或嬌姿搖曳，世間妖孽……端是各方不俗，人中龍鳳。

但此刻卻都伏身跪于女子身前。

“拜見主人……代列祖列宗叩拜主人”

所有人都恭敬虔誠感激的叩見上首，為他們自己能夠等來主人，也會他們的世代先人請主人安。

當初收他們的時候，她就丑話說在了前頭，跟了她，可能一生顛沛，不得安寧，可能日日刀光劍影，隨時送命，又或許她隱身不現，那他們便是漫長的等待，甚至子孫后代都要等下去，因為她也不確定自己哪一天能夠放下過去，真正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轉身看向俯身的這些人，他們一代代人守在這里，等著她回來。

“起來”

說不動容是假的，他們在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里堅守著并仍將一代代繼續傳承堅守下去。

“主人，就讓我們多跪一會兒吧……很多人都沒有我們這個福分”

他們的父親，爺爺，太爺爺……臨終前除了反復交代緊要之外，說的最多的就是“我可真想在主子面前磕幾個頭啊”

當初她確實培養了四個孩子，為以后行事作安排。

最后一次見他們，是送他們去九州大陸不同的地方發展不同的勢力。她說過，歲月漫長若是等不住了便忘記一切，安心過日子，她日后也不會再去找他們。若是想等，便沿承后世子孫，若哪一代挨不住了人仍隨時退出。她依然不會打擾，但若子孫世代依然相承，卻被她發現，妄動手腳，烏煙瘴氣，就別怪她不顧情面，清理門戶了。

“起來說話”給足了他們平靜情緒的時間，就是時候談正事了……

他們平日哪個不是個中翹楚，令人忌憚的，如今……

“坐”現在瞧著，倒也可用

“我的規矩你們都知道吧……今日，最后問你們，有生退之意的，帶著自己的勢力出去，我就當沒見過你”話是漫不經心，卻有著絕對的威懾。

“世代訓言，身死不敢相忘，誓死為主人效勞”他們一代代人，從出生起就被教導如何手掌一方，如何記住主人的規矩，如何……漫長的等待。

他們一代代的父母也無數次詢問確認，能否堅持等下去，等一個不知道是誰，還存不存在，還會不會回來的人。

“如此，以后便沒有反悔的機會了……叛者，受完你們的規矩，再受我的規矩，我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的，不只是，一句話……”

雖沒有啟動，但自恢復記憶，決定做事后，她就對自己埋下的勢力，觀察多時。什么人什么秉性，她還是清楚的。

但話總要說在前頭不是……

“誓將，生生世世跟隨”以前他們也問過家人，會不會，等的這個主人已經不在了……百年歲月，怕是她的后代都不知此事，否則為何不來……只是，沒有人能回答他們，他們只一代代傳著，等主人來，玄黑玉牌，唯一的主。

“這么聰明”她挑眉，神色慵懶，沒有解釋，更沒有掩飾。

“自報家門加匯報情況”靠在椅子上，按了按太陽穴，今日確實有些累了。

在白府多日，對于這些人的勢力她差不多已經摸透了，當然她早好幾年就暗中接觸就是了。

這些時日，他們每天一道用膳，只是大概還不熟悉，在她面前，都有些拘謹……

他們彼此之間，以往只是聽聞，有佩服相交之心也因著家訓不敢有逾炬之舉……

如今，坐在一起，知道他們是一個主子，除了最先的“英雄所見略同”之感，接著便是鋪天蓋地的震驚與臣服……

這世間竟真的有這么一個人，網羅天下權勢江湖，斂盡天下之財，集結九州龍鳳…試問如此，天下誰可爭鋒？…而這個人，就是他們世代效忠的主人，

“主人”

晚飯后，在后院擺上茶幾，小酌幾杯桃花釀……進了八月，天氣涼爽起來，趁著夜里輕風涼爽，閑談小刻，甚好……

幾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日前見過主子就離身的漠離正好此時回來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飛景樓，號稱天下無不知，地上無不曉。大到朝野密辛，小到尋常百姓后院兒腌臜，只要你有心，肯開價，想知道什么飛景樓都可以告訴你。

但只有漠離知道，如今的飛景樓樓主已失蹤近七年了……

“乾親王君亦霆，所有資料都在這里了……只是這位皇子近些年遠游在，外行蹤不定，是以，最近的消息，有些出入”漠離說到最后，自己心里也開始打鼓。

主人的第一個命令就下到了飛景樓，她也是十二分的忠心要給主人展示飛景樓的實力，可這位乾親王，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