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江瑜到醫院的時候，唐越獨自在值班室里，并沒有和其他人待在病房里看著春晚。

“吶，辛苦了，唐醫生。”江瑜向他示意了手里的保溫盒，隨后放在他面前。

唐越抬起頭，瞧是她，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謝謝。”他將桌上的病例收好，騰出一片空處來放保溫盒。

其實下午的時候他就已經吃過晚飯了，這會不是太餓。

江瑜看了看時間，快九點了，她有點不好意思：“抱歉，有點晚了。”

“沒事，我已經吃過晚飯了。”唐越頓了頓，“這個就當做是夜宵了。”

“也行。”江瑜點點頭，“那……我走了。你記得吃。”

“……嗯。”

唐越眼神一直跟隨著江瑜，直到江瑜徹底離開他的視線，他才收回，落在面前的保溫盒上，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怎么會那么慫，一句請求的話都說不出來。

請求……呵。他只是想讓她陪一下自己就好，半個小時就可以了。

唐越揉了揉太陽穴，這幾日的值班讓他很疲憊。不止是精神上，還有內心。

江瑜走在路上，因為怕冷風將羽絨服帽子戴在頭上，在路燈照射下投出的影子成了不知名的一團。

地上還殘留著白天的積雪，踩上去有種將雪壓實的感覺，仔細聽每一步下去還有獨特的聲音。

一直到自家樓下，大人孩童嬉笑玩鬧的聲音傳入耳朵。江瑜停下，看了他們一會兒，一臉羨慕。

片刻，她脫下手套，放進兜里。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手的雪朝上揚去，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在重力的作用下洋洋灑灑地落下來，些許沾到了她的身上，鉆進了脖子，涼颼颼的。

做完這一切之后，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是有多傻，于是做賊似的向四周張望。下一刻她就聽見某個稚嫩的聲音天真地說：

“這個阿姨好傻啊。”

“……”什么阿姨？她明明是正值青春的大好青年哪里阿姨了？

“可能她也想像寶寶一樣玩雪吧。”家長解釋。

“可是我不會這樣玩雪呀。”

“但是玩雪有很多方式啊。比如堆雪人，打雪仗等等。”

“那阿姨剛剛那個是什么？”

“嗯……那是阿姨的另一種玩法，叫，天女散花。”

“我也想試試。”小孩子似乎是忘了他剛剛覺得這樣是很傻的動作。

“不可以哦。阿姨是大人，這是大人的玩法，小孩子就不要這樣做了。”

“那我什么時候才能這樣玩？”

“當然是你長大之后啊。”

“那，我要快快長大！”

……

江瑜并沒有聽完他們的對話，先行上樓回家了。

是好久好久以前的回憶了。那時她還小，只記得一個大概。

作為南方的孩子，見到下雪自然是興奮的。她那時好像要吵著出去玩雪，爸爸媽媽將她帶出去陪她高興地堆著雪人，還陪她打雪仗來著。她記得，那是她最開心的一天。

有點想他們了，正好明天可以去看他們。

老太太正在看春晚，被一個小品的段子逗得笑了起來，眼角的褶子異常明顯。

就算家里只有兩個人，老太太依舊有守歲的習慣。江瑜自然而然陪著外婆看春晚。

零點鐘聲響起，與此同時，新年的煙火上升綻放。

與朋友同事互道了新年祝福之后，江瑜也給紀黎生發了一句新年快樂，簡單得像是群發一樣，事實上還真的是群發。

因為天氣突然變好，機場解封，紀黎生一大早就打車去了機場。

待機的過程中，他拿出手機看了看微信，消息列表上全是標記未讀的紅點點，于是他一條條的點開，一條條的回復。江瑜的微信在下面，時間剛好是零點。

手指在鍵盤上猶豫了許久，最終他還是發了一個給別人一樣的回復。

中途他接了個電話，掛了之后發現江瑜回復他了。

“今天就回海城了么？”

“嗯。”

“幾點的航班啊？”

“十點。”他看了看腕表，還有半個小時。

“那趕不及了。”

他正想打一個問號，江瑜那邊很快又發來一行字。

“本來想說來送你的。”

簡簡單單一句話，足夠在他心里泛起漣漪。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就像是幼兒園老師發糖果，雖然他對糖果什么的無所謂，可當老師發在手里的時候還是很高興。

回到海城之后，紀黎生先回公寓將行李箱放好，接著開車去花店買了一束花，最后去了墓園。

母親在他的人生中參與的時間太短，離開的這些年里，有關她的一切在逐漸淡去，除了在特殊的節日里被人記起，其他時候仿佛她沒存在過。

不在了的人，活在愛她的人的心里，永不磨滅。無奈的是，時間會撫平一切。

紀黎生默默注視著墓碑上女人的照片，那是他的母親，永遠停留在了她最美的年華。

墓碑前的一些祭拜的東西昭示著有人來過，放著和他一樣的，母親最愛的矢車菊。

同一時刻，陽城。

江瑜去墓園祭拜父母，一個人自言自語，不停地嘀咕著什么。這是她的習慣，見父母的時間很少，所以攢了好多話要對他們說，最后都是一句她過得很好，爸爸媽媽不用擔心結尾。

大年初一，一年的初始。

晚飯自然是去了老人家那邊。紀初予父母依舊在國外，每年只打了電話問好報平安。

久違的平靜。長輩看見他時難得沒有說其他的，一家人和和樂樂地吃了晚飯。

過后，紀初予非常淡定地說要搬出去住。

沒人問原因。或者是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唯獨紀黎生蒙在鼓里。

紀黎生突然覺得自己不過去了一趟陽城，回來以后什么都跟他們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直到紀初予說起關于他在大學城的房子的問題，他才恍然大悟。

反正他留著也沒怎么住，空著也是空著。于是他很大方地將房子送給紀初予，至于紀初予要怎樣回報他，也隨著他去。

在個人的事情上，他們三個人之前很默契的保持著隊形。然而新年伊始，他們齊刷刷的丟下了他，無時無刻撒著羨煞旁人的狗糧。

在假期余額只剩兩天的時候，江瑜終于帶著外婆的囑咐和關心回到了海城，順帶的還有孫念念念叨著的香腸和臘肉。

孫念念在家待著沒什么事，開著車來機場接江瑜，同來的還有她的青梅竹馬林霄。

江瑜也是在林霄拿過她的行李箱后才發現，然后跟他打招呼。

“這家伙賴在我家好幾天了，看我出來也跟著出來了。”孫念念話語間滿是對他的嫌棄。

“你開車怎樣的技術你不知道么？我得幫你注意一下。”林越放完行李，轉身就聽見孫念念對他的吐槽。

“我開車的技術總比你好多了。”孫念念很不服氣。

“哦？那私底下我要好好看看才行。”林霄笑得很欠揍，下一秒就被孫念念狠狠捏住了臉。“疼疼疼……姐姐姐，我錯了。”

江瑜站在一旁，有點尷尬。她和林霄見的次數不多，也談不上幾句話。

回公寓的路上她被無視得徹底，她覺著自己就是一顆無敵大的電燈泡，努力減少存在感。以致于到公寓之后，孫念念邀請她一起去吃飯，她看了一眼孫念念身后的林霄，果斷拒絕。

林霄的暗示那么明顯，她是眼瞎看不見才去當電燈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