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江瑜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大腦飛速地運轉著，然后不由分說的朝他懷里奔去。

“……”投懷……送抱？紀黎生脊背不由得僵硬地挺直，面上表情瞬間多姿多彩。

“喂！我說……”他試著扯了扯懷里的人，江瑜卻死死地抱住他的腰，不肯放手。

這是受什么刺激了……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又無法使江瑜放手，只好干站在原地。街上人來人往，路過的人也只是瞧了一眼便見怪不怪的走開。

江瑜其實在抱住紀黎生的時候就后悔了，但又覺得再放開走人可能晚了，于是將臉深深地埋在他的懷里。約莫過了一會兒，她被自己捂得差點透不過起來，準備放手。與此同時，耳邊傳來她熟悉的男人的嗓音。

“紀總，這么巧？”

紀黎生聞聲看向朝著自己走來的男人，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貌美如花的女人，親昵地挽著他的手臂。紀黎生想起他之前參加過眼前這對夫婦的婚禮，但是他與這個男人并不熟悉，還是看在他是工商局局長兒子的面子上去的。

紀黎生對著他頷首，公事公辦的語氣：“你好。”

連域像是才看到他懷里有個女人，笑得含蓄：“不知道紀總什么時候有女朋友了，那我們也就不打擾了。”于是寒暄了幾句之后，對著紀黎生點頭致意，拉著宋雨走了。

宋雨收回在紀黎生懷里女人的視線，若有所思。

待人走后，紀黎生滿眼無奈的看著仍抱著自己的腰不放手的女人——還因為她的舉動成功地讓別人誤會了他們的關系。

“還打算抱多久？”紀黎生雙手自然垂在腿側，不自然的握緊拳頭。

江瑜聽到連域走的動靜，正準備松開手的，卻注意到手下抱住的男人的腰，精瘦得沒有一絲贅肉，還隱隱感覺到他的腹肌……沒忍得住想摸一下的時候，耳邊就傳來不耐煩的聲音。饒是再怎么忍不住，她還是得忍住，然后脫離了他的懷抱。

突如其來的失去帶有體溫的懷抱，寒風爭先恐后的往他身上襲來，他忍不住身體一顫。

江瑜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她扯了一個難看的笑容，真誠地朝他道歉。

紀黎生挑眉，默了半天，還以為有什么說辭來解釋她這奇怪又冒失的行為，結果也只是一句道歉。

“你怎么在這里？”抱都抱了，也道歉了，他也不想再繼續追問，于是換了個話題。

“今天和同事約好出來玩，一起跨年。”江瑜仍舊低著頭，經過剛才莫名其妙的擁抱，她已經不好意思面對他了。

“那你出來干嘛？”

“酒喝的有點多，里面呆著悶，就出來走走。”江瑜說這話有些心虛，卻也不知為何。

怪不得……剛剛江瑜抱住他時，他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他還以為是他自己身上的，這樣一來，江瑜剛才的行為也就有了解釋。

“喝醉酒了喜歡抱人？”他勾唇一笑，“你還真不怕抱錯人？”

只是喝了幾杯，她的酒量也不至于這般差。江瑜抬起頭，臉頰微紅，在紀黎生眼中自然是一副醉酒的樣子，說的話也是醉酒的人常說的：“我沒醉。”

紀黎生突然想起以前不知在哪兒看到的段子。女孩子最可愛的時候，不是撒嬌賣萌，而是在嘲笑她是一個小矮子的時候，她猛地抬起腦袋，表情認真：“人家真的有一米六！”當時他腦補了一下場面，不以為然。

而此時，江瑜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眸光微閃，一字一句：“我沒醉。”簡直是異曲同工之妙。有那么一刻，紀黎生感覺世界都靜止了，只剩下心跳的咚咚聲。

見紀黎生一直盯著自己，江瑜有點心虛，眼神朝著左右亂晃，最后還是落在他的臉上。

紀黎生長有一張俊朗的臉，棱角分明，五官精致深邃，皮膚白皙沒有絲毫的瑕疵，一雙桃花眼里似有點點星光，映著眼前的她，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哦。”紀黎生瞧了許久，在江瑜以為他要把自己看出花兒來的時候，慢了不止一拍地回答。

紀黎生稍稍平靜了心里的那點波瀾。“一起走走吧，反正都是一個人。”

海城在新年零點的時候都會放煙火，而江邊就是觀賞煙火的最佳地點。此刻不過才十一點，江邊已經熙熙攘攘擠滿了人。

江瑜記得還在讀書的時候，學校在元旦的這幾天都會搞活動，宿舍門禁也延遲了。大一還在學校跟著學長學姐以及同學們一起跨年，帶著好奇又激動的心情參與了那些活動，度過了第一次在異鄉的跨年。后來的跨年，都跟著孫念念跑出學校，早早地守在江邊，迎著從江面吹來的風，捂緊身上的棉服，瑟瑟發抖地等著零點的煙花。后來即使工作了，也是依舊和孫念念一起來到江邊，和眾多喜愛熱鬧追求氣氛年輕人一樣，等著新年的煙火，只不過她們都褪去了學生時代的青澀。

紀黎生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何況他們才距離江邊兩三百米，已經到了無法前進的地步。說是隨便走走，他就莫名其妙的跟著江瑜來到了這里。

“他們擠在這里干什么？”紀黎生面上不解。

“看煙火啊。”江瑜理所當然的答道，忽而轉過頭望向紀黎生，“紀先生，你，不知道？”

紀黎生當然不知道，有空的時候偶爾跟著時卿出來與發小小聚一下，否則就是待在家里，看書健身，或者趁著天氣好去登山什么的。總之，不到不得已時，他是不會接近人多的地方來的。不過海城在新年來臨之際會放煙花慶祝一下，他還是清楚的，只是此情此景，他光是想著遠離，沒想到這一層。

“煙火有什么好看的。”紀黎生輕輕地說，像是在喃喃自語。

周圍全是各種說話的聲音，江瑜沒聽清他說的什么。“什么？”

紀黎生低頭對上江瑜的雙眼，似乎是染上了天地間的顏色，眸底卻清晰地映著他。他不自在的咳了一聲，耳朵可疑地染上一抹紅色：“看煙花。”

江瑜哦了一聲，沒有留意到紀黎生臉上那一絲不自在、困窘的表情。她踮起腳，也不知道能看到什么。

紀黎生此時腦子里百思不得其解。即將說出口的話在看到江瑜眼里毫不隱藏的期待以及激動后，不禁變成了妥協。或許是不忍掃了她的興吧，看她那么高興，何況以他的性格，他是做不到丟下一個女人獨自在這里，而且這個女人還是醉鬼，他得看著點。

聚集的人越來越多，紀黎生皺著眉瞧著緊緊挨著自己的人，全身都在說著拒絕，小心翼翼地遠離周圍的人的觸碰，卻是徒勞。他隱忍地閉上眼睛，努力平靜著煩躁的心情。

江瑜也被人擠得受不了。這次來得晚，不僅站不了前面的位置，還被后面的人擠著。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離零點還有二十分鐘。

“紀先生，要不，我們還是走吧？”煙花其實哪里都能看，只不過沒有這里的好視野以及氣氛。

紀黎生低頭看她：“不看了？”

“嗯……其他地方也能看，不一定非要在這里。”

紀黎生點點頭，轉身一步一步擠開圍觀的人群。江瑜跟在后面，看著眼前紀黎生高大的背影，腦子一抽，伸手抓住他的衣服，一路只顧著低頭跟著他走。

遠離了人群，四周空曠了不少，連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江瑜松了口氣，手也跟著放開了。

“謝謝你啊紀先生。”

“不客氣。”

紀黎生正用手拍著衣服，表情嫌棄，像要把衣服上的某種惡心的東西拍下來一般。江瑜以為他不喜歡別人的觸碰，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兩人之間無話可說的尷尬氣氛也在四處流竄。被冷風吹久了，江瑜那一開始還有點上頭的醉意也被吹散，臉上醉酒的紅暈也消失不見。她抬頭望了望天，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沒有。

紀黎生注意到她的動作，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江瑜揚起臉龐的動作有點傻氣。他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心情好了不少。

江瑜突然想起她跟陸果說過她出去一會兒就回來，現在都一個多小時了，他們不會走了吧？她打開隨身背的小包，拿出手機，陸果給她發了好幾條微信。她轉過頭看了一眼紀黎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又不好意思丟下他一個人，畢竟也是自己要來看煙花，突然提出要走，有點說不過去。想了想，她還是給陸果發了消息。陸果很快回復了她，字里行間透出不能一起跨年的遺憾。

“一分鐘。”紀黎生說。

“啊？”江瑜結束了與陸果的聊天，迷茫的抬起頭。

紀黎生示意她看向對面的鐘塔，分針與時針相距不過毫厘。與此同時，在場的人悄聲倒數著，越接近，聲音越發大了起來，直至最后十秒，異口同聲的倒數著。喊零的那一刻，幾乎全場鴉雀無聲，能清晰地聽見第一束噴上天的煙火的咻咻聲，然后嘣的一聲，綻放絢麗無比的煙火。

“新年快樂。”

明明周圍環境那么嘈雜，江瑜卻依舊清晰無比的聽見紀黎生不急不緩的說著那幾個字，像是相識已久的人互相說著祝福語。

“新年快樂。”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