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女子大鬧電影場，才子救美的事，廠里傳得沸沸揚揚。如爆炸后的碎片飛落到了夏林飛耳朵里。他借著辦公事來到王維芳的辦公桌前，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劈頭就問：“你那位男朋友，怎么跟寧霖弄到一起去了？”

“什么男朋友？”兩個敵愾同仇的人自然沒什么好語氣。

“還裝。你不天天給人送飯。才子佳人。誰不知道。”有些抱怨道：“你也不說看緊點。廠里那些個沒事老太太打著燈籠找女婿。別竹籃打水。”

“不要說我。我看不是老太太，倒是你那個相思豆打了去。”王維芳有些沒好氣地回道。

“你說寧霖？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他們本是中學同學。早認識。你不知道吧，你那顆相思豆能種在這兒，全靠他。”

“少不得，我還要感謝他？”夏林飛從鼻子里噴出冷氣。“他們是初中同學，你為什么沒早告訴我？”

“看得見你人影嗎？”

這時尹主任走進大辦公室，打斷了兩人說話。一臉沉重地對王維芳說道：“小王，你到我辦公室來下。”

夏林飛悻悻地回到自己辦公室，辦公室的同事還在議論著李新明，從救美已經聊到了他的技改，簡直是天外之人般的存在。

夏林飛鄙視地坐回到位置上，這些人真是沒見過世面，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項技改。什么高科技術沒見過，少見多怪。從辦公桌內拿出一個筆記本，叭地一聲拍打桌子。那些人見廠公子郁沉著臉。面面相覷，互遞眼色，大伙心知肚明，也不敢去招惹這個廠公子，這才阻了嘴。

王維芳從尹主任辦公室出來，神色慌張地快速收拾完辦公桌面，拿上手提包，跑回到宿舍，簡單收拾幾件衣物就離開了廠。

連續幾日，王維芳也沒回寢室。急得寧霖打電話詢問李新明知不知道人去了哪兒。李新明到是心寬勸慰她：“不要擔心。如果真有什么事，廠辦早就找到你了。有可能廠里安排出差了吧。要不，下班后，我倆一起去吃飯，看場電影。”

“算了。明天我打電話問問她辦公室其他人。最近工作太多，太累。我想休息休息。”

“那好吧。你一人注意身體。工作上需要幫忙說一聲，有什么事，找我。”

寧霖放下電話，仔細想想李新明說的有道理，也就沒再尋找。胡亂想著，該不是得罪了她，連寢室都不愿回，就算出差也應該告知一聲，一時也想不起自己哪兒出錯。

上班后打聽，也沒得到答案。所以每日下班在廠大門口等，也未等著。

兩星期后，寧霖下班回到寢室，讓她驚訝不已。王維芳的所有東西憑空消失。那張床上只剩下光溜的木板，竟未留一張紙條，沒一句話。

第二天中午下班，寧霖提早守候在廠大門前，終于從下班出來的人流中看到了王維芳。只是王維芳一見她，冷漠地閃身往一邊去，恍若她是什么病毒般而躲避。

寧霖木然地望著王維芳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寧霖在莫名其妙中失去了這個好朋友。

李新明心里自然明白，好幾次打電話給寧霖說要到寢室看她，也被她拒絕了。

王維芳回廠后，一改對夏林飛的態度，只要夏林飛出差回來。時不時的主動上夏林飛辦公室聊天，其他人全當未來兒媳婦接待，那熱情獻媚自不必說，她也樂得享受。

周日，主動上夏林飛家，陪林飛媽媽聊天買菜，林飛媽媽樂得合不上嘴，而她從生下來沒享受過媽媽的愛，這讓林飛媽媽更加的痛愛，憐惜。

***

在暖雨晴風送走寒霜，迎春花盛開的季節，各車間處室窗戶上還貼著大紅窗花。王維芳也迎來了紅頭文件，提升為檔案科科長。她拿著自己的任命文件，在自己獨立的辦公室，興奮地旋轉。她知道這個文件的來之不易，經過了多少紅眼，抗住了多少人的碎語。但是，此時就是千真萬確地握在自己手上。

想起第一天下廠時，趾高氣揚的漂亮人事科長，自己僅用三年的時間追上了她，嘴角露出得意的冷笑。

“咚咚”有人敲門。

王維芳不緊不慢回到辦公桌前，把文件放進抽屜里。再扭開鋼筆蓋，伏案寫著什么，這才輕輕回道：“請進。”

吱呀一聲門開了，進來的是與她曾同一辦公室的小敏。一個靈巧的姑娘。

“什么事？”王維芳并沒有抬頭。

小敏遞上一疊資料放在她的桌子上，回答道：“這是上年各車間需要歸檔的資料。請王科長看看。”

王維芳重新蓋上鋼筆。這才抬頭拿起桌上的資料翻閱起來。當翻到一份資料時，嚴肅地問道：“這是誰報的？”

小敏伸長脖子，仔細看了看，小心地回答：“三車間的文書，寧姐。”

“寧姐？工作時間，還是稱呼崗位的好。”說著，抬眼瞄一眼小敏。

雖然新上任科長的話不溫不火，但小敏從眼睛里讀到一絲絲冰光，讓她渾身不自在。連忙回答：“是。”

“你叫她來一趟我辦公室。”

“誰？”

“三車間文書。沒聽懂嗎？”王維芳有些不耐煩地拍打下資料。“誰報的這個，叫誰。”

小敏從王維芳的辦公室走出來，關上房門，沖房門翻了個白眼。心想著，有什么了不起，誰不知道怎么坐上去的，屁股還沒坐熱，拽什么拽，真是小人得勢。

雖然心里及不舒服，但還是撥通了三車間辦公室打話。

寧霖接到電話，聽說是新上任的王維芳科長。雖然前兩日從廠辦領取下發給車間文件時，已經知曉，真心為她高興。這會兒通知要見她，自然興奮不已。想來這個好友，重新回想起她們的友誼來。見面后一定好好收拾收拾她。

敲開王維芳辦公室那瞬間，寧霖臉笑開了花。但是王維芳伏案一動不動，冷若冰霜的一張臉，把她拒之千里之外。

寧霖站在門外許久，有人從她身后路過，寧霖自有尷尬地一笑。也不知王維芳賣的什么藥，什么意思，但她現是機關領導，自然不能直接進去，只能尬笑呆著。

約莫王維芳平日上完妝功夫，她才發出懶洋洋的聲音，“進來吧。”

接著命令道:“關上房門。”

王維芳身子離開辦公桌靠坐在椅子上，抬頭冷冷地盯著寧霖的眼睛。寧霖感覺到她的不友善，但還是友好地一笑。

“恭喜你。老同學。”

王維芳冷笑一聲，“老同學？對，這一切都托你的福。”

寧霖咬咬嘴唇不知她什么意思。來之前想好的話，被老同學的怠慢和臉色全堵在嘴里。

這時，王維芳再次從她那精致的鼻孔里發出輕蔑的聲音“哼”，

順手將辦公桌上的統計報表扔在地上。

“一個鉗工水平，還能做這個?”

寧霖莫名其妙地彎下身拾起腳邊的報表，老同學的行為讓她驚訝而不可思意。抬起頭正想說什么卻忍住了，因為她看見王維芳那對漂亮雙眼皮大眼，此時有些猙獰地合成一條縫。只有寧霖能夠看清，她那眼皮折皺中因手術失敗留下的不易察覺的傷口痕跡。這也是王維芳最顧及最煩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