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明意識到自己的到來，是乎給兩位老同學帶來了不愉快。趕緊化解尷尬氣氛笑道：“今天能夠見到老同學很高興，我們三人從初中畢業后第一次重逢，本應該慶祝慶祝.....但此時囊中羞澀。”

說著不自然地翻翻褲兜，自嘲一笑，“等我領了工資，請兩位老同學聚一聚。”

王維芳瞥一眼他的褲兜，玩笑道：“你？還是算了。發工資還早呢。等到那時我餓死了。還是我來吧。今天我們三人第一次相聚，確實應該好好慶祝。我請客。”王維芳只管看手表。“差不多快到飯點。”完全沒注意到李新明的臉，由紅到白，從白到紅。

“那怎么好意思，我一個大男人。怎能讓你女生請客。下次。下次。”

一個大男人，還會有這樣的面色變化，一旁的寧霖暗自偷笑。

“她有錢，不要為她節約。難得她開口。下次你再請。”

李新明見寧霖如此說，也不好再說什么，也算是替自己解了難堪。心下想著，還是寧霖善解人意。再說，剛與寧霖見面也不想過早分開，就算不說話，也是一件開心的事。畢竟等這一天整整七年，她給自己補課的美好情景歷歷在目。剛下廠那兩天，還想著與人混熟了打聽她在哪個車間，現倒好直接與王維芳一個寢室。三個老同學，以后相聚的借口也多了。

三人走出宿舍樓，室外的熱氣襲擊而來。王維芳不由怨道：“這都立初了還這么熱。”

其實剛才李新明的眼神，讓王維芳心中埋下了怨氣，卻不能發泄。還得佯裝若無其事。這見著空曠的陽光，順便釋放釋放。

“你不知道秋老虎嗎？”李新明接過話笑道。

王維芳倪倪他，照往常，他是不會回答這些無聊的話。對他來說無聊。

顯然他話沒說完，接著說道：“不過這個地方比起縣城涼爽多了。跟我們家無毛溝差不多，不但涼爽，空氣還好。陽光明媚。安靜。除了鳥聲，沒人聲。”

“你不是人嗎？”王維芳故意找茬，沒好氣地回懟。“無毛溝？除了那兒，你不識其他地方嗎？”

李新明的臉不知是被太陽曬了還是被王維芳嗆的。臉又開始白紅轉換。

一旁的寧霖甚覺好笑，心想著這兩人談戀愛像是斗蛐蛐，有點意思。不過，王維芳能把李新明馬干吃盡，倒是出乎意外。

三人走下陡坡，王維芳有意挑選著柏油路面上，稀稀拉拉躺著飄落下來的梧桐樹黃葉，踩在上面發出破碎的聲音。

快到轉盤時，從黃葛樹的側面露出一把大掃帚正清掃路面，發出嘩嘩的聲音。緊接著一人身子露了出來，身后背著一小孩子。身影看上去很是熟悉。

寧霖緊步走上前，驚呼道。“吳塵。”

吳塵聽到自己的名字，停下掃帚抬頭見是寧霖她們。那張被陽光曬得黑紅的臉上躺著汗珠，卻露出看著比平日白晰的牙齒，笑道：“大中午，你們這是上哪兒去？”

寧霖并沒回她的話，而是嚴肅地問道：“你怎么在干這個？太陽好大，孩子受得了嗎？”說著，看向她背上的孩子。

陽光透過黃葛樹葉，斑駁地落在孩子那張似蘋果紅彤彤熟睡的小臉上，嘴角邊掛著笑，流著酣口水回閃著陽光。想來媽媽的背讓他覺得很舒服。

王維芳走近熱情地回答道：“我們去吃飯。怎么樣？累嗎？吃得消嗎？”

“能行。謝謝你，小芳。”

“哈哈，突然這么親熱地叫我小芳。怪不習慣。”

王維芳有些得意地撩撩她那一頭厚厚的秀發，說實在的，她的脖子熱得早受不了。為了保持良好儀態，一直未動，還真有些受罪。這會兒，一得意，忘了，正好讓脖子透氣。

“是你幫忙，給她找的活？就掃地？”寧霖有些埋怨地看向王維芳。

“不要看我。我可沒那本事。我只是說了一句話而己。”

“是你們家夏林飛幫的忙。”吳塵笑道。

“什么我們家夏林飛。胡說什么。他怎么給你找這個事做？”

“不要怨他。我真的很滿意，也很感激他。你不知道，現在好多人下崗。就這個掃地的崗位大家都在搶。我本來有一百生活費，現每月還有幾十，真的很知足了。我還擔心有人去拱我，那生活費取消了就麻煩了。”吳塵臉上一下暗淡了下來。

“別擔心，誰敢？到時，我再去找那個夏林飛。”王維芳在一旁有意加重口氣說與李新明聽。

夏林飛，這個名字倒真引起了李新明的注意，不是王維芳說去找他，而是吳塵剛才的話中提到“你們家的”。讓李新明心里像打翻了各種調味瓶混雜難受，這夏林飛何方人物，在這三人口中來回出現，看來很不一般。本想開口問，但還是覺太唐突，一時尋不出理由。暗下決心一定要尋找時機會一會。

寧霖哪注意李新明的心思，有些心痛吳塵。努力撐開手掌擋在孩子臉上，看看從葉縫中刺射下來的陽光，攢眉問道：“很辛苦吧。天天背著孩子。你看這么熱的天，陽光好強烈，孩子竟然睡得這么香。”

“不辛苦。有孩子的陪伴。一點也不累。”

“我們去吃飯，一塊去吧。”王維芳熱情邀請道。

“我就不去了。我必須在中午打掃完這條路。”說著，看了一眼通向單身宿舍區那條寬大的柏油路，在陽光照射下好似冒著白煙。

這時，她才注意到王維芳身后的男子。仔細打量一翻，見他身穿一件白色短袖襯杉，雖然個不高，但很是俊秀，文質彬彬的模樣。以前未曾見過，應該是新分配下來的大學生。與王維芳靠得如此近，想來應該是她男朋友。

那男子臉上掛著友好的微笑一直盯著自己，竟有幾份好感。吳塵也報以微笑回敬，主動打呼道：“小芳，是你男朋友嗎？”

“哈哈，你覺得呢？”王維芳神秘一笑，再次得意地撩發。

李新明趕緊擺手否認道：“不，不是。誤會了。我叫李新明。剛分下廠。”

“剛分下廠的大學生吧。還不好意思。我叫吳塵，是寧霖的好朋友。現也是小芳的好朋友。看你們就有夫妻像。”

王維芳本見李新明否認，臉沉了下去。可一聽吳塵的話心里又樂開了花。

李新明卻偷瞄一眼寧霖，漲紅了臉。寧霖此時心痛吳塵身上的孩子，也沒心思在意他們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