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跟在尹主任身后，互相擠眉弄眼，一個佯裝生氣嘟嘴不發聲詢問：你什么時候來的。一個莫名其妙不知她打的什么暗語。兩人耳朵嘴倒是不敢怠慢，不停地應答著主任的話。

“年青人也要注意身體......正好，王維芳比小李早下廠一年，對廠情況也熟悉了。小李有什么事，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多問問她。同學之間就不用客氣。小李可是我們廠引進的高材生，廠重點培養的對象。昨天廠長可是親自接見了的。王維芳你可要細心地幫助老同學哈，可不能輕慢了......”嘴雖然這樣說，心里可想著，看這對年青人樣，林飛媽媽交待的事可有難度了。

“是，主任。放心吧。”王維芳給李新明扮了個鬼臉。

“小李，你的手續昨天辦完了嗎？寢室都安排好了吧？”

“寢室安排好啦，手續也辦得差不多了。謝謝領導的關心。今天處長說還有事要交待。”

“那就好。廠里的安排，你要理解。先下車間鍛煉是好事，多了解基層情況，將來才能給你肩上壓擔子，才能幫助你更好地開展工作，順利完成重要的任務。”

“我明白，謝謝廠領導的關愛。請主任放心，我一定好好干，好好學習。”

說著話，已經到了四樓。李新明與主任禮貌道別后，向王維芳一笑，揮揮手，敲開了機動處處長辦公室。

王維芳借上衛生間的機會，從關著房門的機動處處長辦公室路過，在過道上來回一圈，尖起耳朵也沒聽見里面的聲音。

失望地回到辦公室，也無心思工作，一溜煙鉆進人事科。與那些年青干事閑聊幾句，輕易地從小倪那打聽到李新明安排到了七車間后，魂不守舍在激動興奮中度過了一上午。

下午，迫不及待地想到車間去找他，但最終還是控制住了。人家剛上班報道還不知忙成啥樣。好不容易說服自己，熬到下班，她擔心李新明早出了廠門，飛奔下樓守在廠大門口。

看到下班人流中的寧霖，趕緊閃到一旁，躲開她的視線。自私的小心思完全不想讓兩老同學見面，與其撒謊，還不如回避的好。

下班的大隊伍從王維芳身邊穿流完，李新明才姍姍走出來。肩掛著草綠色書包，低頭正在尋思著，今天總算是看到了教授所說的蘇聯最先進的大型空氣分離設備。竟然龐大到將近占滿一個車間，其運轉聲音震耳欲聾，兩人零距離位置說話也要扯著嗓門，才能聽清。這個恐龍般的龐然大物著實讓他興奮，每一根血管里的血液都在沸騰。只是僅僅一天的時間，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看來還得好好研究研究。

王維芳突然蹦到他面前。“嘿。”莞爾一笑。

李新明從興奮的思考中驚醒過來，“你怎么在這兒？”

王維芳嬌聲怨道：“想什么呢？第一天上班，就這么積極。你看人都走完了，才出來。我腿都站麻了。”

李新明回轉頭一看，身后的廠區里確實無一人。便笑道：“還早，你看，太陽還未落坡。正紅著。你知道嗎，我見到了教授說的空氣分離設備，那家伙拽實，塊頭足夠大，但是科技含量目前看來還真談不上一流......我還要研究研究，說不定哪天改進改進這個東西......”正說得帶勁，被王維芳給阻止掉。

“我們快一年未見，春節你也未回家。這一下廠你就開始給我上課？你累不累？你不吃飯嗎？機器還要喝油。晚了，可打不上飯了。”說著，有些慍怒地只管往前走。

李新明趕緊追上去。“那倒是，我忘記了打飯的事。看來，以后早上多打一個饅頭。就不怕晚上沒飯吃了。還可以省錢。”

王維芳無奈地搖搖頭，剛才的慍怒也沒了。“你呀，說什么好呢。真是個書呆子。趕緊走吧。你住哪里？”

“我住在家屬區的處長樓。”

王維芳驚訝地停下腳，“你說什么？你住處長樓？你還沒成家。”

“是的。兩室一廳，但不是我一人住，還有一位新分配下來的大學生。”

“唉，這人呀，就是不同待遇。廠里對你可真好。你知不知道，好多新婚夫婦還住在單身樓，一間房。”

“是嗎，我不知道。”李新明老實地搖搖頭。

“也是，你這書呆子怎么會知道。我有飯菜票，你還沒買吧？先上你們食堂去打飯。”

“我有。廠里知道我的困難，借我了半月的生活費。”

“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可是廠里招進來的高才生。瞎操心。昨天，你是怎么到廠里的？我從早上走了四五公里在進廠的路口等了你一天，未見到你影子。你是無影人嗎？飛進廠還是從地上鉆出來的？”

“你接我？”

“那是。還不相信？真沒良心。”王維芳嬌媚地抱怨道。

“我不知道。怎么也不提前告知。廠里派的小車直接到縣公交車站接我，中午就到廠里了。你在路口嗎？哪個路口，怎么沒看到你？”

“中午？廠小車？”

王維芳想起，自己當時肚子不舒服，尋了個邊角躲著方便去了。出來后，好象是見著一輛吉普車尾巴。還好，錯開了。如果被司機看到了，說不定成了辦公室大家的笑話。請了一天假，原來傻瓜似的在路口大太陽下等人。還不知主任該怎么批評自己，畢竟請假借口是生病。好險。

兩人說著話，往李新明的寢室走去。

***

李新明到廠后一個星期，完全被那個龐然大物設備給吸引。除了早晨，中午晚上有王維芳給他打飯，倒是省事。只是寧霖開始清問王維芳的行蹤了。

星期日一大早，王維芳又在開始捯飭自己。寧霖從床上坐起來，睡眼朦朧地問道：“你這段時間在干什么？早出晚歸，好不容易有一個休息日你也不睡懶覺。這太陽從西邊出來啦？還是瞌睡蟲都被你這妖精嚇跑啦？”

王維芳正翻著箱子，尋找裙子。自己僅有的那幾條這周已經穿過一遍，正嘆氣，早知應該多買兩條。

有些不耐煩地回道：“睡你的覺。”

“你是不是談男朋友了？”顯然寧霖并沒打算放過她。

王維芳拿出那條粉色碎花裙，對，這條李新明沒見過。回想起那天沒接上他，少了點驚喜，失望中還有點小慶幸，沒被同事抓到現場，也沒那么糟。

總算找到滿意的裙子，這才注意寧霖的問話：“你說什么？”

“我問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成天花枝招展地吸引誰去？”

“李......”王維芳瞬間冰凍，本能地把李新明的名字呑了回去，幸好沒出口。手拿裙子，傻眼盯著好友，不大一會兒從臉到脖頸開始白里透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