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她問話，也不知為何，聞笙望見他的面容顯見地變得柔和，眸光潤色，眼瞼下彎，仿佛帶著笑意。

還真沒見過他笑。

他一般都是這樣的神情，此刻這個樣子，她便知，他的心情應是不錯的。

她往回想，自己有說什么嗎，他怎么就這樣了。

模樣讓她有些不適應，但確是喜歡的，沒了戾氣的沈宜思，又回到之前的模樣，讓她別生了兩度親切之意。

“甄蕓一會兒要來。”他說。

原來是等她。

那還好。

如果是甄蕓的話，想必他就不會趕她趕得太早。

“那她什么時候來？”

她看著菜都上了桌，雞湯悶在湯罐里，有蓋子壓住，但香氣誘人，引得她食欲大振。

他說話，“差不多該到了。”

他說快到那就應當快了，她曉得他工作這樣忙，和底下人約定，除非臨時有情況，辦事的人一般都會按時的，不會耽誤他這點時間，他們都是講信用的人。

她按下性子，坐在座上認真等了等。

聽到外頭鈴響，阿姨過去開門，似有人進屋，她喜得差點從座位上站起。

阿姨和甄蕓說話，“外頭雨這么大的喲。”

甄蕓換完鞋，朝客廳走來，“路上堵得厲害，雨蓋住了高架橋。”

外頭怕是瓢潑大雨。

走至客廳，甄蕓先瞧見了眸光泛著亮色的聞笙，她熱切喚聲，“聞小姐。”

甄蕓的臉上掛著滿滿的笑意，聞笙坐得正經，按捺住心里的欣喜，她也笑，“哈嘍啊。”

甄蕓笑出了聲，走到沈宜思身邊。

他問她，“怎么來得這么晚？”

老板給她打電話時，她驅車在去子公司的路上，剛好離得老板住宅不算遠，他一通電話打過來，若是雨沒下得這么大，這個點是能準時到的。

“路上堵了十多分鐘的車，”她將公文包放到了桌上，詢問沈宜思，“是現在就拿給聞小姐嗎？”

他兩人說話，提到她的名字，聞笙耳朵機靈，她轉頭立即將視線就放到了他身上。

承受她這筆熾熱的眸光，他點頭，對甄蕓道，“給她。”

甄蕓給她拿出了一堆文件，放到她手里，她捧在手心，心中滿是狐疑，一頁一頁翻著看。

“這是？”她問沈宜思。

他點頭，示意甄蕓為她解答。

甄蕓笑，“聞總，你看第四頁。”

聞笙迅速翻到第四頁，越看越緊張，仔仔細細將條款里的內容都看了遍。

往后又翻了好幾頁。

看是看完了。

不過……

她仍有些難以置信，沈宜思這樣，算是打算放她一馬嗎？

“沈總，”聞笙訝異，面上卻是喜的，“你說給我一個月的時間？”

他微點頭，“一個月的時間，按照合同上說的，只要你能融到這筆錢。”

他總算答應給她緩和的時間，作為對等的條件，他竟然提出讓聲影去融資。

還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這么大的事，她覺著相當棘手，“那要是沒融到……”

聲影一直走下坡路的原因，本就是財務統籌方面的問題。

他語氣深重，緩緩搖頭，這個事沒得商量，“差一分都不行，”但也給她思事的時間，“給你一天的考慮時間，簽不簽字，明天你再和甄蕓說。”

聞笙兩只手握緊了文件夾的兩角，手指扳得特別有勁，盯著合同上的字看了好久。

“簽，給我筆！”

沈宜思卻道，“不著急，回去再想想。”

也與人再商量商量。

聞笙原本意志堅定，被他一句話打消了一半的念頭。

此行一趟，不知道是不是個好事，她坐在餐桌座里，神情嚴肅異常。

他的手已摸到了碗筷，在她緊張凝神的時候，他布起了餐具。

并對阿姨說，“給她盛碗湯。”

阿姨將湯盛到了聞笙手邊，筷子湯勺都給她擺好了。

肚皮空時，腦袋緊隨著放空，雞湯的香氣勾人，她感覺自己已經無法思考這些個復雜的問題。

還是甄蕓對她說話，“聞總，明晚我等你消息，先吃飯吧。”

這確實是個慎重的事，她極緩慢合上了文件夾。

不由就呼出了一口氣。

手里這份合同，有幾千斤重。

沈宜思將湯勺反靠在碗邊，和聞笙道，“今后你公司的這些小事，就直接找甄蕓，她全權負責你的事。”

聞笙朝甄蕓看去。

甄蕓笑，答，“是的。”

阿姨給他盛了半碗湯，他開始喝湯了。

甄蕓還留在餐桌旁，她散著笑聲問話，“沈先生，我后車廂里好像還有一瓶紅酒。”

他放下了湯勺，側首看身旁的她，問她，“想喝嗎？”

聞笙始終是暈神的狀態，她還惦記著她的合同，將合同放到餐桌一側，見他盯著她看，她才想起回話，“不了吧，我想喝雞湯。”

他便朝甄蕓點了點頭。

甄蕓收拾東西，同聞笙告別，就要走人。

聞笙詫異，“你不吃點飯……再走嗎。”

甄蕓拎好她的包，笑得溫柔，“不了哦，聞小姐，我還有急事要處理，需得走了。”

她來得快，去得也快。

她很快就走得沒了人影，沈宜思也不叫阿姨去送她。

不是說外頭正在下大雨。

阿姨站在聞笙身邊，提醒她，“湯得冷了，小姐你快點喝。”

聞笙早心儀這湯，她從旁端過湯，低頭喝了一大口。

平常吃個飯而已，聞笙不喜歡老有人站在她身邊，她對阿姨說，“你也坐。”

沈宜思卻是一個眼神的事，阿姨就從客廳退去了廚房。

沒人看她吃飯，她喝完湯，自己給自己盛飯，吃了一大碗。

心里落了一樁大事吧，再看他，她心里舒服了不少，和賞心悅目的人坐在一起吃飯，她被開了胃。

她飲食不規律，是工作性質的原因，經常按時吃不了飯，但要是正經吃一頓，那一定是大快朵頤的節奏。

一頓飯很快吃完，她發現得晚，米飯都下了肚，才注意到身旁的他連碗里淺淺一點湯都沒喝完，就放了湯勺。

桌上的菜更是一口沒動。

他連筷子都沒有拿起來。

她不好意思，最終停了箸，拿桌上的紙巾擦了擦嘴，給他遞去一張。

他輕緩搖頭。

坐在她身邊時，看她吃飯也吃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