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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亂起

  • 晉辭
  • 陳邵軒
  • 2727字
  • 2019-08-20 22:23:05

白馬寺渾厚的鐘聲響起,一杵接著一杵,不疾不徐。白綢將十里宮墻嚴(yán)密包裹起來,家家戶戶掛起白色燈籠,目之所及,到處都是白色,宛如五月飛雪,把偌大洛陽城嚴(yán)嚴(yán)實實地覆住。

太極殿外,大臣們身著粗布孝服,跪成白花花一片。椒房內(nèi),太后楊芷率眾嬪妃、宮娥、太監(jiān),悲悲戚戚。三萬多女子哭天搶地,即便當(dāng)中大半都沒見過夫君一眼。楊芷看得心煩,干脆打發(fā)出宮,只留下有子嗣者。不久后,這些有子嗣的妃子將會去往諸子封地;為先帝誕下公主者,會留居內(nèi)宮,成為太妃。

百姓們身披素衣,神色悲切,街巷冷冷清清。放浪形骸的文人們不再公然飲酒作樂,絲竹一時杳無蹤跡。昔日歌舞升平,如今闐寂無聲。

這種景象持續(xù)月余。新君宅心仁厚,不忍見伶優(yōu)、樂夫等人窮困潦倒,特詔以月代年,將居喪期縮短為三十六天。

大行皇帝被上了“武”的謚號,廟號為“世祖”。楊駿名后綴起太尉、車騎將軍、太子太傅、侍中、錄尚書事,都督中外諸軍等一溜兒長長的銜兒,形形色色的差事加起來,把他忙得焦頭爛額。

武帝身體抱恙既久,路人皆知。但誰也沒想到,病勢竟來得如此洶涌,初秋未至,雪花便紛紛揚(yáng)揚(yáng),凍得峻陽陵衰草離離,一片荒蕪。楊駿只顧著攘權(quán)奪利,竟忘了皇帝的萬年吉地。

等武帝停靈太極殿時,楊駿這才想起,急忙命石鑒與外甥張劭修整峻陽陵。五月天氣,未及大殮,太極殿已飄出尸臭味道。這味道混著紙燭煙氣,氤氳出一股詭異的氣息。

不僅陵寢未修,就連發(fā)喪一應(yīng)物事都未備齊,司馬瑋剛一進(jìn)門,便看到父親孤零零躺在殿中,任由蟲蟻侵蝕。他不禁怒從中來,立刻下令掾吏岐盛召集人馬,恨不能將楊駿千刀萬剮。

幸虧楊濟(jì)在場,勸道,太尉乃先帝托孤重臣,如今先帝尸骨未寒,豈能行此謀逆之事?陛下前兩日還好端端的,沒想到突然駕崩,因此準(zhǔn)備不當(dāng)。楚王仁孝,我等心中也是悲慟萬分,請殿下萬萬節(jié)哀!

寶劍回鞘,司馬瑋伏尸痛哭。

就在宮里亂作一團(tuán)時,汝南王府也在緊急商討對策。王府戒備森嚴(yán),正門守著數(shù)十名禁軍;院內(nèi)則有數(shù)百人之多;無數(shù)弓弩、長戟對著正門,泛出點點寒光。屋頂、墻后,到處都是披甲之士。他們接到嚴(yán)令,擅闖者格殺勿論。

屋內(nèi),人影幢幢。

司馬亮端坐主位,左側(cè)廷尉何勖,領(lǐng)著一干外臣;右側(cè)三子司馬羕,領(lǐng)著府中舍人、門將等掾吏。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鬧,除了正中的主人。

司馬亮一言不發(fā),只顧擦拭腦門上的汗珠,身子瑟瑟發(fā)抖,猶如暴風(fēng)中的凍樹。他此刻原應(yīng)在宮中治喪,怕楊駿對他不利,因此畏畏縮縮不知何往。官吏們七嘴八舌,有人說快刀斬亂麻,殺入太尉府;有人說靜待其變。弄得司馬亮更是六神無主,徹底沒了主意。

何勖道,“由您出面輔政,統(tǒng)攝百官,乃人心所向,諸王必不敢動;楊駿跳梁小丑,依附他的凈是蠅狗之徒,看似權(quán)傾朝野,實則外強(qiáng)中干,不如趁早殺之?!闭f這話時,何勖比劃出抹頸的手勢。

司馬亮驚若寒蟬,顫聲道,楊駿到底是顧命大臣,遺詔可是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誅楊駿,與謀逆無異,萬萬使不得;況且,周邊諸王手握重兵,正對洛陽虎視眈眈,此事還需三思啊!

司馬羕道,“父親不如暫時對楊駿示弱,以消弭其戒心,徐圖后計。”

司馬亮仗著自己輩分高,自然抹不開這個面子。憤然道,“吾乃先帝皇叔,當(dāng)今陛下叔祖,豈能自降身份,討好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外戚?”

何勖長嘆,“那只能去往豫州避禍了!”

這句話倒點中了司馬亮的心思,如此一來,既不用和楊駿兵戎相向,又可進(jìn)退自如。司馬亮心下稍安。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喧嘩聲。

司馬亮趕忙出門,看到一個年輕人揮劍亂砍,兵士們邊擋邊退。有個倒霉鬼避之不及,手腕中劍,登時血流如注。

見汝南王出來,這人捂著手腕,撲通跪倒在地,向司馬亮哭訴,“將軍,楚王來訪,說有要事相告。將軍有過嚴(yán)令,小人不敢放行,想要先行通報,不料剛轉(zhuǎn)身,楚王便殺將進(jìn)來,兵士們恐傷了他,只得便擋邊退。”

借著月光,司馬亮認(rèn)清來人面貌,正是侄孫司馬瑋,于是厲聲呵止。

司馬瑋見主人出來,慌忙拜倒,“孫兒夜闖王府,實乃有急事相告,侍衛(wèi)們不長眼,竟橫加阻攔,適才唐突,請叔祖見諒?!?

一旁的司馬羕扶他起來,讓他屋內(nèi)說話。

司馬瑋環(huán)視眾人,見都是汝南王心腹,便不再猶豫,朗聲道,

“楊駿已令何勖等人率軍折返,目的便是夷平汝南王府,此時恐怕近在咫尺,請叔祖早做決斷!”

這話宛如巨石入池,在一丈見方的斗室激起滔天巨浪。又如滾燙油鍋落入滴水,瞬間炸開。

司馬亮問道,“如此機(jī)密,你從何得知?”

“皇后嫉惡如仇,看不慣楊駿胡作非為,特向我傳信,讓我速報與你。我府中尚有精兵三百,可助叔父一臂之力!”提到賈南風(fēng)時,司馬瑋癟癟嘴角,眼中閃過一絲窘迫。

事情再明顯不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眾人勸司馬亮即刻動兵,殺往太尉府。

司馬亮緘默許久,終于長長嘆了口氣,

“傳我軍令,大軍即刻動身,在城南扎寨,連夜奔赴許昌。”

司馬瑋又急又氣,跺著腳高呼,“汝身為高祖之子,大廈將傾時卻想要明哲保身,置社稷于不顧!糊涂至極,糊涂至極!”

司馬亮竟被孫兒輩破口大罵,不禁心頭火起,“豎子休要多言!”

司馬瑋年少氣盛,唰地抽出長劍,作勢欲撲。司馬羕挺身上前,按住侄兒手臂,讓他速速離開。

一番好意,就這樣打了水漂,甚至連個水花都沒激起,司馬瑋惱怒非常。他輩分低,資歷淺,自然不敢公然對抗楊駿。即便舉事成功,城外諸王也不會放過他,到頭來,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

司馬瑋胡思亂想著,不覺走到闔閭門,只見一個黃門顛著碎步,匆匆向他走來。黃門附耳低語,皇后有請。

洛陽城南,火把星星點點。五千多兵士分為前中后三軍,擺出隨時接敵的陣仗。

司馬亮在闔閭門外痛哭流涕,將士跟著一齊落淚,哭聲震天。

哭聲驚醒了睡夢中的人們,順著銅駝街一路傳到太尉府。一齊到的,還有一封簡牘,上書:

先帝殯天,臣亮心中悲慟,走路尚需攙扶,實在無法治喪,請陛下另擇德高望重之人。臣聞豫州有亂民趁機(jī)起事,決定即刻出鎮(zhèn)豫州,請陛下以先王后事為重,萬勿掛念。

司馬亮本是上書皇帝的,楊駿早先密令中書省,一應(yīng)表書須先經(jīng)他審閱。于是,這封竹簡在宮城饒了好大一圈,才到得太尉府。

楊駿疑心大起,他不相信司馬亮?xí)痛溯p易作罷。楊濟(jì)、楊洮亦面露疑色。三人一合計,決定派人出城,先探探虛實。

領(lǐng)命的是一個名叫王堅的年輕校尉,他原在東宮當(dāng)值,后被調(diào)至宮掖,先帝駕崩后才到太尉府,因長相俊朗,辦事得體,深得楊駿器重。

校尉一路小跑。他不敢出城,只立于城頭,遠(yuǎn)遠(yuǎn)望見三軍分明,騎兵往來奔馳,一副大敵當(dāng)至的景象。

于是,他火速回報楊駿,汝南王即將攻城。

楊駿被嚇得魂不附體,立刻派人給張劭送信兒,命他迅疾回援。

楊洮倒是非常沉著,對楊駿道,“此事疑點重重,不可魯莽。區(qū)區(qū)五千人,如何破得守備堅固的洛陽城?再說,司馬亮若真要動手,府中親衛(wèi)足矣,何必如此大張旗鼓?他此舉師出無名,等同謀反,難道不怕諸王群起攻之嗎?簡直是自尋短見,兄長還是再探為好。”

楊駿早被嚇破了膽,哪里還聽得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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