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鬧事
- 墨家書之長歌當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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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40字
- 2019-07-24 10:29:48
七皇子鬧事的地方自然不是一區二區等魚龍混雜之地,而是三區,所以盛長歌等人到的時候,三樓正打得火熱,老遠便聽到摔杯摔盞的聲響,順著二樓的樓梯靠近三樓,便可聽見隱約的人聲。
……“我瞧著你們花見樓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竟敢攔我?”那廂只見一華服公子正與蕓娘站在三區大堂中央,身邊圍了不少護衛,個個兇神惡煞,而中間那華服公子此時嘴角微微上挑,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年紀不大,卻見其頭頂一金冠束發,身襲絳紫祥云袍,腰間系一條五彩絲絳連墜一塊白虎佩,分明生得一副白面,卻偏見那臉在陽光照耀下閃了些油光,便生生成了一副油頭粉面姿態,明擺一個紈绔子弟模樣。
這人便是盛長歌同父異母的七弟——七皇子盛長睦,其母柳貴妃乃是當朝左丞相柳臨年的親妹妹,這柳貴妃所出除了盛長睦外,還有一個三皇子岐王盛長豫和一個姊妹里頭行三的公主盛燕然。當然,正因著上頭有個哥哥的緣故,盛長睦自小與旁的皇子相比便少了爭權的煩惱,是以不過十三四歲便養成個無知模樣,整日里胡天胡地不知輕重,像今天這樣的事,在盛長歌得到的消息里,早已是家常便飯了。
面對蕓娘的阻攔,那小子冷哼一聲,道:“別說是區區一個青樓女子,就算是我父皇,我也是見得的,竟不知這易歡姑娘倒是比我父皇還要金貴些?”
明眼人一看便知那人是個難纏的主,所以都自覺的站的遠了些,一時間那人和蕓娘身旁便被空出了好大一個空地。
“七皇子真是好生威風,”那廂蕓娘正有些不知所措時,從樓梯口傳來了一個略有些清亮的男子聲音,聽到這聲音蕓娘明顯松了口氣。
盛長睦聞言回頭,皺眉看向樓梯口,便見一身著月白長袍,臉上帶著一銀白面具的小公子攜著一紅衣男子往著邊走來,那兩人都是氣宇軒昂之人,但紅色明艷奪目,按理說他先注意到的應當是那極為妖孽的紅衣人,可目光卻不自覺被那白衣公子所吸引,那人雖臉戴面具,容貌難辨,卻不知為何硬是給了他一種極為特別的熟悉感。
那臉帶面具之人正是盛長歌,她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愣在面前的盛長睦,語氣中帶了一絲玩味,“這易歡姑娘雖說比不上當今圣上龍體金貴,卻也是個難得的清高雅致之人,自然也不是什么俗人都能往面前湊得。”
“七殿下,你說是也不是?”
“你!”盛長睦聽出那話中的嘲諷,不由惱怒道:“你是何人,竟如此大膽,當街辱罵皇室宗親,可當心小命不保!”
“欸,不敢不敢,”盛長歌忙拱了拱手,一副受驚的模樣,仿佛當真是無心冒犯,卻不想那人話頭一轉接著道:“只不過……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七殿下雖說身份尊貴,非我等賤民可輕易冒犯,但為著這芳名遠揚的易歡姑娘,區區不才,也不得不得罪殿下了?!?
“不過七皇子龍鳳之姿,想必也不會與我等斤斤計較?!?
這時,盛長歌身旁一直沉默的容玄開口了,他狹長的眼眸掃過盛長睦的一身綾羅,輕哼了一聲道:“七皇子既然入了花見樓地界,自然也要守花見樓的規矩,否則……”剩下的話他并沒有再說下去,可其中的內容自然不言而喻。
“你!”盛長睦眉頭一橫,眼見便要發火,卻被盛長歌的話一噎,又忌憚著花見樓的勢力——畢竟這是個連柳家都不知其來路的勢力。于是盛長睦理了理衣衫,斜眼看向那兩人道:“好,本皇子今日大人有大量,便與你二人好好玩玩,卻不知……這花見樓有何規矩?”
“好說好說,這花見樓的姑娘雖說個個容色傾城,天下聞名,可這花見樓的賭坊卻也不小,”盛長歌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么,隨即指著一旁的容玄笑道:“這男人自然要用男人的方式解決問題,七殿下同他賭一把,贏了的自然便可以見到易歡姑娘。”
“只是……這樣一來易歡姑娘可就成了你我玩笑的籌碼,未免唐突了佳人,只怕易歡姑娘是要生氣的?!笔㈤L歌又嘆息道。
這時一旁的蕓娘見狀站了出來,甩了甩帕子,笑道:“公子莫急,公子說的話早就有人去告訴易歡了,易歡姑娘說了,全憑公子做主?!?
“更何況,三位公子都是人中之龍,能夠有這樣的人物為易歡爭風,自然是易歡的榮幸,高興還來不及呢!”
蕓娘在風月場上混跡多年,一番場面話說得很是漂亮,一方面打消了盛長歌表面上的顧慮,另一方面更是封死了盛長睦的退路,讓他無法推辭,只得硬著頭皮答應。
盛長睦咬了咬牙,硬聲道:“好,難不成我害怕你不成,你說,怎么比?”
“好說好說,”盛長歌笑了笑,指著一旁的賭桌道,“花見樓最近又新上了幾種賭具,但最經典自然還是象戲。”
“象戲兵戲也,黃帝之戰,驅猛獸以為陣,象,獸之雄也。故戲兵以象戲名之?!?】”盛長歌挑眉看向盛長睦,“當今圣上勵精圖治,早有擴大疆土之意,所以大秦境內象戲流行,白丁鴻儒人人推崇,自是博戲場【2】上的重頭戲。”
“這不,花見樓最近重金新請了幾位國手,做了幾副殘局,靜待有緣人破解?!?
“殘局?”盛長睦有些驚訝,他向來是胡鬧慣了的,這花間樓自然也是常來的地方,更何況他自身對于象戲也是饒有興味,熱衷非常,可他卻沒聽說過這花見樓居然有新布的象戲殘局。
那盛長歌笑了笑,示意幾人同他一道走,邊走邊說道:“這是最新的玩法,還沒對外公開,這不,七殿下趕巧,提前嘗了個鮮?!?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還這樣輕車熟路?”盛長睦的話讓走在他前面的盛長歌愣了愣,她倒是沒成想盛長睦還能注意這些細節,但隨即她又笑了,“區區不才,一江湖閑人而已,整日混跡在博戲場上,自然知曉的比旁人多些?!?
“那你怎么不同我比?”盛長睦又皺眉問道。
盛長歌回頭瞥了盛長睦一眼,面具下漂亮的眼睛彎了彎,笑道:“區區不才,七殿下的賭術只怕是贏不了區區?!?
“你!”盛長睦瞪了瞪盛長歌,當然這對于盛長歌來說并沒有什么實際上的傷害,她又繼續道:“七殿下也不必生氣,在下的這位朋友雖比不在下悠閑自在,卻也是賭場上的好手,自然不會埋沒了七皇子?!?
插曲過去,話頭又轉到正題上來,“不過……這殘局乃是花見樓花重金請來幾位國手,研究月余方才布下,”盛長歌頓了頓,話語間他們已經到了象戲的專門場地,“自然不是輕易可破解的,七皇子殿下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四大殘局?”縱使盛長睦整日里胡天胡地,養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聽到這心里不經也泛起了嘀咕,潛意識里浮現出一絲不祥的預感來,但這一絲預感就如一陣清風,實在難以捉摸。
“沒錯,”盛長歌高深莫測的笑了笑,“七殿下請看?!?
不經意間幾人已經走到了象戲的場地,隨著大門的打開,門后的風景也漸漸在幾人面前顯現出來,那房間在外頭看來不過是普普通通大小的一個廂房,但實際上里頭卻別有洞天——屋子內里極大,四面都用及地的綢緞圍上,顯得十分昏暗,地面則做成了象戲博局的樣式,中間一條通向花見樓后山外河的水流從黃金制成的水道中流過,那棋子是石制的,比普通的棋子大了十倍不止,兩方各剩七枚棋子,看似散亂的布在棋盤上,實則另有玄機。
“這是……”盛長睦有些遲疑的開口。
“此局名為七星聚會,”盛長歌似笑非笑的看了盛長睦一眼,“今日咱們便比誰能先破解這殘局?!?
盛長睦聞言皺起了眉頭,“這棋子我光看著便覺至少有五百斤不止,怎么下?”
“這棋長六尺,高三尺,總重七百五十六斤,”盛長歌滿不在意的笑了笑,“這棋除了兩名主帥自然還需要兩名副將幫忙,且下棋人必須武功高強,方可移動。”
“我們自然也不會為難殿下,如果殿下需要幫助的話也可以派人上場,只需在臺上下指令就好?!?
聞言,盛長睦松了口氣,朝著身旁一直跟著他的小黃門使了個顏色,他身邊這小黃門看似普通,實際上卻是柳家專門培養出的精英死士,武功高強,平日里貼身跟著他,這會便派上了用場。
那小黃門聞言上前一步,朝盛長歌行了一禮,盛長歌微微一笑,凝眸看向那小黃門,只見那小黃門面容秀麗,身量嬌小,腰身纖細,一身青色袍子很是貼身。分明是一副低眉順目的模樣,可白皙臉龐上那雙水光瀲滟的眼眸就已顯示出此人的不同尋常。
另一邊邊無需盛長歌多言,容玄就已自覺的走到了棋盤兩側的高臺上,這是執祺者的位子,之所以修成高臺也是因為這象棋的特殊構造要求。
盛長睦見狀也回身走向另一邊的高臺——他執的是黑子。臨了,他又回身狠狠的瞪了一眼正同那小黃門說話的盛長歌,倒是讓那盛長歌有些摸不著頭腦,只道他是心中記恨先前的事。
“在下不知可否知曉閣下的姓名?”盛長歌看著那小黃門微笑著說道。
那小黃門漂亮的眉眼一彎,聲音倒是十分悅耳,仔細分辨又帶了一絲陰柔之美,他笑道:“奴才身份低微,擔不起公子一聲閣下,公子喚我云和便是?!?
“云和……云和積雪蒼山晚,煙伴殘陽綠樹昏【3】……好名字?!笔㈤L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隨即被云和笑著打斷,“錯了,是更看朱袖拂云和。夜深醉墨淋浪處,書遍香紅擁項羅【4】?!?
云和說這話時,眸光清澈,朱唇微微彎起,口齒間依稀可察覺出芝蘭芬芳來,分明說出的不過是些淫詞浪調,可偏偏讓人無法認為其為人輕挑,饒是見過無數美人,盛長歌也不由晃了神。在光華流轉的眼波中,盛長歌收回自己的目光,轉身走向棋盤,“既然如此,云和公子請吧?!?
【1】象戲:起源于魏晉南北朝時期的一種游戲,為北周武帝宇文邕所造,系從秦漢時期的博塞衍化而來。象是象征之意,即以棋局象征陰陽五行或兵法玄奧,后來的象棋也取了這個意思。根據文獻看來,象戲與后世象棋有著較大差別。但這里為了方便閱讀就當做與咱們現在玩的象棋差不多。
【2】博戲:是中國古代民間的一種賭輸贏﹑角勝負的游戲。博戲是人類游戲活動中比較特殊的一種游戲形式,特殊之處在于它不僅通過游戲來滿足娛樂的需求,而且游戲的結果要以錢財來兌現。因此這種游戲方式實質上是一種具有賭博色彩的游戲。也就是咱們現在俗稱的賭博啦,主要形式有骰子、麻將、紙牌等。
【3】:出自唐代詩人周樸的《春日秦國懷古》
【4】:出自北宋詞人曹組的《鷓鴣天·淺笑輕顰不在多》,曹組的詞以“側艷“和“滑稽下俚“著稱,在北宋末曾傳唱一時,淺薄無聊者紛紛仿效。但在南宋初卻受到有識者的批評,甚至鄙棄。一些詞描寫其羈旅生活,感受真切,境界頗為深遠,無論手法、情韻,都與柳永詞有繼承關系。從他現存詞來看,確有不少“側艷“之作,如〔點絳唇〕“密炬高燒“、〔鷓鴣天〕“輦路熏風起綠槐“之類“,滑稽下俚“固有其庸俗的一面,但語言生動、構思奇特、手法新穎,也還是表現了作者企圖把詞從高雅凝重中解放出來而作的嘗試。如〔漁家傲〕的“睡覺只疑花改岸,抬頭看,元來弱纜風吹斷“,則已接近于曲,顯示出詞的演化趨向??梢钥闯鲭m然曹組的詞有不好的地方,但也是那時的文人對于宋朝理學之下高雅的風氣的一種在文學層面的解放,從中可看出宋朝市民階層的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