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北方十分寒冷，這是冬日最后的掙扎。平坦的河道被白雪覆蓋著，直至遠方。這條小河是我兒時最愿意去玩的地方，夏天游泳撈魚，冬天過來搭雪屋玩爬犁。長大以后卻很少來了。景色依舊，因為人口的急劇減少曾經很熱鬧的地方卻顯得格外冷清，她把手放進我的口袋里，我們并著肩走在潔白的河道上。

“好美?！彼d奮的喊著。

我轉過頭望著她，白色的圍巾上已經結滿了寒霜，臉也被凍得有些發紅。

“回去吧，太冷了，把你凍感冒了?！蔽野阉膰硗侠死?

“不冷，我還想再走走，我很久很久沒有冬天來這里了。”她一邊望著遠方一邊說，她的手在我口袋里攥成了一團縮在我的手心里。

“手都凍得冰涼了，還說不冷！”我緊緊的握著她的手。

“說不冷就不冷，你不想陪我了？”她抽出手來捧在了我的臉上。

“哪有，當然愿意陪你了，陪你一輩子才好！”我連忙說道。

她沒有繼續說話，輕輕的轉過頭，寒風夾雜著雪花吹動了她的長發。

“一輩子，一輩子是多久?！蔽衣犚娏怂吐暤哪剜?

“一輩子就是到永遠?！蔽野咽殖槌鋈缓蟀阉龜堖M懷里。

她靜靜的趴在我的胸前，沒有掙脫。

“你喜歡我么？”她又問出了這個問題，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她這個問題的真正含義。

“當然喜歡！”我手臂微微用力。

“可是我不喜歡你呀！”她掙脫開，然后一邊笑著一邊回答，順手在地上抓起了一把雪沖我扔了過來。這溫度里的雪根本不能攥成雪球，雪在她面前散開形成一層白霧，映著冬日的陽光閃爍著。

我們繼續在河道上走著，一路上并沒有說太多的話，她偶爾對景色發出感嘆，偶爾若有所思的看著遠方。我清楚的記得那一刻我多想就這么牽著她的手一直安靜的走下去。我并不是一個善于表達的人，所以有些感官就顯得發達，比如空氣中的味道，忽然闖入眼前的景色，或是某一句話都能讓我瞬間進入自己心中的世界。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兩個盡量逃開集體活動單獨的呆在一起，小鎮太小了，我們哪次出去前都好像做賊一樣躲躲藏藏的。我從未感覺假期度過的那么快，在過些日子就要開學了，再見到她或許就是盛夏了。當時的我也沒有那種經濟實力在穿越幾千公里去看她。

正月十五，我們兩個相約晚上去看煙花。臨近煙花表演開始時我打她的電話也不接，發出的信息也不回。我又跑去了她家的樓下發現她屋子里的燈也沒有開。我心里有些不安，一個人站在大街上一遍一遍的撥著她的電話，很久之后電話接通了。

“你過來，我在冰峰冷飲廳?！彼恼Z氣里帶著一絲哭腔。

“怎么了？你怎么哭了？”我急忙問道，她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一路小跑來到了冰封冷飲廳，走進她告訴我的包房之后，我發現張明喘著粗氣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坐在對面。

“來了，就是他！我男朋友！你不是想見么？”她整個人縮在墻角的椅子上低聲的說。

“魯遙，怎么回事？”我急忙問道。

她臉上還掛著淚痕。

“就這貨？”張明起身沖了過來一把拎住了我的衣領。本來我看到這樣的場面就已經是一肚子的火了，在加上張明的舉動，我一把甩開張明把他推開。

“你想干他媽啥？魯遙現在是我女朋友！”我憤怒的說到。

“就你還他媽有女朋友？哪涼快你給我哪呆著去?！闭f完張明抽起一個酒瓶子就扔了過來，我一歪身子躲了過去，魯遙尖叫著。

如果平時，我可能還會冷靜一下。但是這個時候我恨不得掐死張明這小子。第一個酒瓶子沒砸到我，張明又拿起了第二個，我揮著拳頭就迎了上去。屋子里頓時亂作一團，玻璃的碎裂聲，魯遙的尖叫聲。我倆幾個回合之后，張明被我壓在了身子下面，我一拳接著一拳的打在他的臉上，然后我看見自己的拳頭已經被血染得通紅，連忙停下了手，張明的臉好像一個血葫蘆。他被我這一頓拳頭也打蒙了，不在反抗。我放開張明之后才發現這血根本不是張明的，我衣袖已經被血濕透，袖口中還不斷的涌出鮮血。魯遙急忙來到我身邊拉開我的衣服，一個深深的傷口還在不斷的流出血來，這是我在和張明纏斗在一起時候被打碎的玻璃割傷的。血根本止不住。

魯遙一邊哭一邊不斷的用自己的手來擦去我的血，那傷口仿佛一個泉眼，還在咕咚咕咚的涌出來。

“應該是割到血管了！”張明也看到我不斷涌出的鮮血也冷靜了下來，隨手抄起了桌邊的抹布按在了我的傷口上，這時候冷飲店的老板也跑了進來，看見滿地的鮮血也沒有多說什么，直接抽出自己皮帶把我的手臂綁了起來。

在醫院花去了一個多小時我的傷口才處理好，只差那么一點就傷到了手臂的神經，血管被割斷。傷口縫了二十幾針。我走出了處置室，張明和她呆坐在長椅上，張明看了看我。

“沒什么事吧？”張明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和一個大花臉問道。

經過了這么一番折騰，我們兩個也冷靜了下來?！皼]什么大事?！蔽一卮?。

張明站了起來，看了一眼魯遙，想說什么卻又沒有張開嘴，魯遙掃了他一眼并沒有回應他，仍然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著我受傷的手臂。

張明轉身走了出去。“你去哪？”我接著說。

他沒有回頭，只是擺了擺手。

魯遙依然沒有說話，只是目不轉睛的看著我纏滿繃帶的手，淚水不住的從雙眼流出來。

后來我了解到，自從她和張明分手之后張明從未間斷的想挽回他們兩個的關系。但是都被她給拒絕了，今天是因為同學聚會他們才又坐到了一起，飯后張明借著酒勁非要拉上她談一談，她覺得這樣糾纏也不是辦法就答應了張明，沒想到張明進屋就軟硬兼施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折磨她。最后她沒有辦法說出了我們的關系。然后就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了。

我雖然心里很是不爽但是看著她傷心的樣子也就沒有在說什么。她和張明遲早要攤牌，我們兩個的關系也遲早要公開總不能一直這樣偷偷摸摸下去。

那條傷口至今還靜靜的躺在我的右臂上，偶爾下雨陰天還會很癢，仿佛不斷提醒著我那些過往，有人經歷過一段感情會在內心上留下印記，而她在我心里和身體上都留下了無法抹去的痕跡。那些年少的沖動和為愛情做出的瘋狂舉動，事情到今天我只想說，真好！

那年的煙花我們沒有看成，后來為了環保和經費問題小鎮的正月十五再也沒有煙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