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個鮑勛仍不思悔改,認為自己仍要盡職盡責,在其位就要謀其政,還在那里勸我別做這別做那,要當好皇帝,要以史為鑒,別做昏君。弄得我是暴跳如雷接著暴跳如雷,暴跳如雷不斷,沒有停時。而他還面不改色心不跳,仍認為自己做得很對。
弄得我是筋疲力盡,神情恍惚,這年我四十歲,正月之時,我從這個都城駕幸另一個都城,想去許昌,我從南門進,卻不料這許昌南門無緣無故,沒有任何預兆地就自己崩掉了。我們那時沒想到這是工程質量不好的原因,也沒想到這些建筑物也是有壽命的,還以為一直立在那,千秋萬代都不會壞。咱們那一個時代的人老是迷信,以為這些重要的建筑物無故壞掉,是上天有預兆。或是上天震怒,要懲罰人間最高的無法無天的皇帝。所以這后面發生的一些大事都要和這些預兆扯上關系。什么延熹五年,太學門無故自壞。所以后面天下大亂,是文德教化壞了的原因。什么靈帝光和元年,南宮平城門自壞,中平二年,廣陽城門外上屋自壞,什么獻帝初平二年,長安宣平城門外屋自壞,什么興平元年,長安市門無故自壞,這些建筑物自壞之后,都有大事發生。咱爹在世之時,有一年,有一個城門也無故自壞,咱爹很不喜,認為不吉利,和他的名字不相符,所以那年他行事都一直小心謹慎,生怕得罪了老天爺,降災自己。
這次咱駕幸許昌,過司馬門而司馬門無故崩壞,我也嚇了一跳。我沒想到這是工程質量問題,如果想到了這司馬門能不能修得牢固一點,這種工程質量,老是壞,老是嚇死人,那么我也不會太過于緊張了。
我想這會不會是老天爺看我不順眼,想懲罰我,于是先泄漏點秘密出來讓我猜。如果我猜對了,它就免我處罰,如果我冥頑不悟,仍執迷不悟,那就再降禍于我。
可是我想來想去,覺得自己并沒有做錯什么,并沒有做過對不起老天爺對不起黎民百姓的事。我雖然喜歡打獵,喜歡修建很多宮殿,但是我還是一心為民,一心統一天下,為民造福的。我38歲那年又想著出兵滅掉東吳,把那說話不算數的孫權給滅了,完成咱爹沒完成的大事。那年我準備了許久,然后下令出兵。可是那些當官的只為自己著想,勸我別老是動武。那個辛什么毗就說些出兵不利,禍國殃民這些話,勸我先休兵十年,十年之內,強壯的還未老,小小子又長大了,然后再來攻打東吳,肯定馬到成功。我說如你辛毗的意思,我應當把這些壞家伙留給兒孫去對付了?要不我先立好太子,把這些后事再安排一下?
我爹64歲作終令寫遺書,66歲死,我36歲作終令寫遺書,難道我也會很快就死嗎?我才不信呢!那個神算子朱建民說我有80歲的壽命呢,我還有40多年好活。
我在36歲那年就寫了遺書,也就是終令,給自己安排好了后事,也就是怎么埋,怎么葬的事。
我在終制中,也就是遺書中這樣說:
《禮記》中說:國君即位之時,便要準備好棺木。意思是活著的時候不要忘記死亡。上古時代,堯死后埋葬在谷林,墳地上栽滿了樹,以掩蓋墳墓;禹死后埋在會稽山,為了不占用農田,便埋葬在山林中。這樣看來,封土建陵的制度,不是上古時的做法,我因此不準備采用。我就埋在山上,因山而立,不封土,不植樹,不立寢殿,不建神道。所謂埋葬就是埋藏起來,不讓人看見的意思。人死后身上不痛不癢,墳墓也不是神靈居住的地方。所以我死后,就埋在不長莊稼的荒山野嶺,以防止改朝換代后人們知道我的墓地。不要施放蘆葦炭灰,不要埋金銀財寶,以免別人偷。不要做其他愚民做的愚蠢的事。
從古到今,世上沒有不滅亡的國家,沒有不死的皇帝,也沒有不被盜掘的墳墓。所以假如有人違反我的意思,給我的尸體穿金戴銀,給我的墳墓弄得豪華奢侈,蓋過活人的宮殿,我將在地下屠戮他的尸體,來個僵尸大戰。屠戮了再屠戮,讓他死而又死,死上七八次。我要把這個命令收藏在祖宗的神堂里,另外寫幾個副本,讓尚書、秘書長、三府都備案。
我36歲給自己安排好陵墓,準備好了棺材的款式,38歲率六軍攻打東吳,想滅掉自稱皇帝的孫權,辛毗寫書死諫。我沒聽,攻打東吳,也沒取得成功。
浪費我的時間,聽人說浪費人的時間無異于謀財害命。錢財乃身外之物,沒了也就沒了。只是這時間可是很寶貴。花了我一年的時間從準備軍事物資到進攻到撤退,而沒一點功績,也真是可惜。
眼看著帝國這里壞那里壞,好好的司馬門又無緣無故壞在自己眼前,心里很不是可滋味。想暴跳如雷又跳不起來,因為那門就那樣無緣無故地壞了,你也找不出是什么原因壞的,也沒辦法找替死鬼替我出那口鳥氣。
想想那個鮑勛呆頭呆腦樣最是可惡,老是在我面前抵制我,說我這樣做不對,那樣做也不對,就他是對的。呆頭呆腦,死呆八板,在領導面前一味堅持原則,讓領導不開心。西班牙的聰明人巴爾塔沙﹒葛拉西安不是在《智慧書》開始的第七條中就奉勸世人,不要顯得比上司高明嗎?
被別人比下去是很令人惱恨的事情,所以要是你的上司被你超過,這對你來說不僅是蠢事,甚而至于產生致命后果。自以為優越總是討人嫌的,特別容易招惹上司和人君嫉恨。因此,對尋常的優點可以小心加以掩蓋,例如相貌長得太好亦不妨用某種缺陷加以抵消。大多數的人對于在運氣、性格和氣質方面被超過并不太介意,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尤其是領導人)喜歡在智力上被人超過,因為智力是人格特征之王,冒犯了它無異犯下彌天大罪。當領導的總是要顯示出在一切重大事情上都比其他人高明。君王喜歡有人輔佐,卻不喜歡被人超過。如果你想向某人提出忠告,你應該顯得你只是在提醒他本來就知道不過偶然忘掉的東西,而不是某種要靠你解謎釋惑才能明白的東西,此中奧妙亦可以從天上群星的情況悟得:盡管星星都有光明,卻不敢比太陽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