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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矯情的少爺和倔強的小姐。

已經下了好幾場大雪,土炕被燒得旺旺的,老李家新蓋的青磚大瓦房里,一個新生兒正在奮力地啼哭。

這個男嬰就是我的姥爺,白胖滾圓,玉雪可愛,在李德承和媳婦兒卜氏眼中,再好聽的詞兒,用在自己兒子的身上,都覺得不夠使。

李叔孝,并不是李老太太唯一的孫子,但毋庸置疑,卻是他最心愛的孫子。

李叔孝,完美地繼承了她母親白皙的皮膚,他父親棱角分明地五官。剛一懂事,他便總愛背著小手,模仿村里的私塾先生。

“我不吃苞米,我要吃饅頭!”對于兒子不吃粗糧這一點,李德承深知這是自己的過錯。怎奈何他太愛兒子,家中僅有的一點細糧,他總愿意盡數給他留下。

“褂子上有油點兒和泥巴,我不要穿!”

“不要摸我的頭,你把我的頭發摸亂了!”

“外面下雨了,今天我不要出門,不然鞋會臟的!”

“我不要去放牛,我要去私塾讀書,爸爸教的我全學會了,張先生說,我一定是全村學的最好的!”

在接下來的幾年,李叔孝迎來了自己的幾個妹妹,不過他們并不能撼動自己在這個大家族中的地位。不論是新打的花生瓜子,還是鎮上縣里的時令小吃,家里頭一份永遠都是他的。

他幾乎沒有下過地,偶爾拎起鋤頭,也只是體驗體驗生活。

所以他的確是一個矯情的人,不過他并非因此成為了少爺。

“我們村兒李老三家的大小子,可寫的一手好字。”村里的大娘第n次在外面賣弄,“鎮子上不太平,現今兒連集市都不能有了,過幾日你拎只老母雞,我帶你去他家求幾副喜字,你兒子婚事不也辦的風光些。”

李叔孝是他們村兒家喻戶曉的神童,5歲時便讓他爹覺得沒啥好教的了,9歲時原本推薦過他爹一次的張秀才,再次提筆推薦了他。

愛孫如命的李老太太,說什么也不同意自己的孫子外出求學。但李德承卻十分的欣喜,仿佛能走出去的是他自己一般。

在全家人好說歹說軟磨硬泡下,倔強的李老太太,還是讓了步。

就讀的地方是鎮上的中學,拉著行李前去報到的那天,那個李淑孝再熟悉不過的女孩子,竟告訴他,他們是同學。

女孩姓鄭,是鄭慶云的女兒,不過卻不是鄭慶云的親生女兒。鄭慶云和郭氏結婚后,的確生過一個女兒。當時,李德承格外的高興,便和鄭慶云,定下了兒女親家。原本好似一家人的兩兄弟,更是親密無間,可是后來鄭慶云和小女兒接連過世,所有人都認為老鄭家就此完蛋了。

鄭家媳婦郭氏,在萬眾矚目下放棄了改嫁,她領養了小女兒,撐起了鄭家的門戶,為了延續鄭家的香火,后來還從鄭家同宗中,過繼了一個兒子。

鄭家家底殷實,郭氏又頗為能干,為了不讓人瞧不起,本也有點文化的郭氏,便親自教導女兒讀書。

鄭家女兒鄭秀英,長得落落大方,是個徹頭徹尾的爽利丫頭。

鄭慶云亡故后,李德承對鄭家頗為看顧,兩個孩子自然也是一處長大的。

鄭秀英比李叔孝大半歲,她從小便覺得這個男孩怎么生的這樣好看,每當哥哥給他帶了好吃的,她總要留下一部分,給李叔孝帶去。

對于李叔孝而言,他從小并不很喜歡這個女孩,或者說并不是那方面的喜歡。他總覺得這個女孩怎么能比男孩還調皮,他總覺得她的眼睛不夠大,鼻梁還有點塌;他總覺得這個女孩太過伶牙俐齒了,我怎么也說不過她。不過他承認,她笑起來還是挺好看的,至少她也會讀書寫字,不會滿口臟話。

學校是縣城唯一所公辦中學,不包食宿,男女都招。

李叔孝的大伯此時已升遷到了縣城上班,他便理所應當的住在了那里。而鄭秀英的大哥為了陪她讀書,提前兩個月到縣城當了一名伙計。

一年級共分三個班,兩個是男生班級,一個是女生班級。對于李叔孝和鄭秀英而言這座校園,應該是他們見過最漂亮的建筑了。

“我們今天上了音樂課,你呢?。”放學后,男孩女孩并肩走著,男孩兒隨意的問道。

“我們今天學了刺繡,老師說了,下一次我們還要學做菜呢”女孩天真爛漫的笑了起來。

“是不是再下回,連種地也要學一學?”

早上四節課,下午三節課,中午在學校食堂里吃飯,所以一整天兩個人能夠見面的時間也就只有屈指可數的兩個小時。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倆定的這個娃娃親,讓你丟人了?”鄭秀英站在樹下,梗著脖子瞪著眼。

“這里是現成的中學,不是村里老秀才辦的私塾,這種萬惡舊社會的封建糟粕,你很想鬧得盡人皆知嗎?”李叔孝也毫不示弱的抬高了音調,放大了嗓門。

“萬惡?”鄭秀英冷笑了一聲,“你是想罵你爹還是想罵你娘?我知道你是那個最高上尚,最優秀的人,我們是都不配和你說話的。”

“你真是強詞奪理,在這里胡言亂語。”

“我就是一個強詞奪理,胡攪蠻纏的人,我只知道我和你的婚事是我爹生前就給我定下來的,這是光明正大的事兒,就算說著天王老子那去,我也是占理的那個。”

“我們是新時代的年輕人,不應該被封建頑固思想束縛住手腳,你都說了,那是他們定下來的約定,這又和我有什么關系?”

鄭秀英有些害怕了,這是他倆吵的最厲害的一次,聽著李叔孝話中的意思,她感到了無盡的羞辱與背叛。

從小到大,面前的這個男子一直被她定性為自己未來可以托付終身的那個人,她從未想過還有其他的可能性,可當他原原本本的說出了這些心里話后,鄭秀英明顯感到,這次來縣城讀書恐怕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鄭家人口簡單,但家境條件卻和李家一般無二,她是唯一一個在鄭家長大的孩子,平時不論是零食小吃,還是課本紙筆,她都是家中獨一份的。這樣優越的條件,是身為大戶子孫的李叔孝所不能相提并論的。

在那次爭吵過后,兩人兩之間的關系都發生了本質的變化。性格高傲又倔強的鄭秀英更熱衷于參加學校組織的各項技能培訓,去李大伯家蹭飯的次數也呈指數遞減。對李叔孝而言,鄭秀英的疏遠卻正是他當時所希望的。

當他們榮升為二年級學生時,李叔孝,毫無懸念的成為了全校女生中炙手可熱的風云人物。

“你看,那就是李叔孝。”躲在暗處的女生們,正在竊竊私語,“你看他長的多英俊,真是比一般的大姑娘長得都要好看些。”

“我可是聽說了,他在兩個月內就學會了彈風琴,聽別人講,他好像還會拉二胡呢。”

“我也聽說了!在學期末的校慶晚會上,他還要獨奏表演呢。”

“這可還真是一個風流倜儻,多才多藝,貌似潘安的翩翩佳公子。”

“居然還有那些不長眼的人,竟然會說他定了娃娃親?這樣的人也就只有省城里的大家小姐能配得上,一朝飛黃騰達,成為人上之人,我看都是有可能的。”

對于年輕的男孩而言,這些溢美之詞足以讓他飄上云端,不知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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