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伶人一夢
- 宥之
- 2113字
- 2019-08-04 16:31:26
自那日婚宴之后,墨傾淚和青袖的關系就有些微妙。
墨傾淚也說不出有哪里不一樣,但總是覺得有些地方,和從前不同了。
在臺上,他總能看到青袖站在臺下一處角落看著他,他看不清青袖眼底的情緒,卻無端地讓他不自在。
也許,是錯覺?
剛下臺,便見到青袖,抬了抬手,示意她同自己回屋。
摘了頭面,青袖伸手為他解下戲服,層層疊疊的搭在一旁的衣架上。
“先生身上,怎么這般涼?”就連貼身的里衣,都覺不出一絲溫熱來。
“一向如此。”墨傾淚自小體溫便比常人要低。
青袖的手指放在他左側鎖骨偏下的位置,溫熱的觸感透過單薄的衣服傳到肌膚上,讓他有些異樣的感覺。
略微退了一步,避開她的手。
此刻的墨傾淚妝容尚且未卸,男子的身軀,女子的容貌,那一步退的又略顯得慌張了一些,無端生出一種羞澀之感,卻也只有一瞬,而青袖,恰好看在眼里。
見慣了他從容不迫的模樣,如今這副姿態,讓青袖心里生出些異樣。
“先生……”
“幫我把妝卸了。”
“好。”
卸了妝,青袖拿起一旁的長衫,替他穿好。
墨傾淚微垂著頭,看著眼前的青袖,不知為何,心中突然生出些感慨。
自從把她留在身邊,自己好像有太多事都不經手了,全都是交給青袖打理。
想著,嘆了一口氣。如今連穿衣,都需要旁人了。
不過……
墨傾淚看了一眼青袖。
這種感覺,也挺好?
他笑了笑,也不愿再去想了。維持現狀就好,他是個安于現狀的人,只要沒有人逼著他去做一些他不得不做的改變,他愿意一直這樣下去。
他怕了那些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先生。”青袖打斷了他的思路,“梁三爺說,等您唱完戲,請您去茶樓一聚。”
“知道了。”
青袖抬起頭,伸手為他理了理衣領。
“先生今晚還回來吃飯嗎?”
“不了。”
轉身欲走,卻被青袖拉住了衣袖,他停在原地,有些不解。
青袖拿出一件披風,為他披上。
“天涼了,先生照顧好自己,別著了涼。”
墨傾淚一時有些愣神。
他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生活,習慣了沒有人關心,也習慣了有什么事都一個人硬撐。如今多了一個人噓寒問暖,他一時之間,竟不能適應。
伸手摸了摸披風,手感很好,布料也柔軟。
“好。”他點了點頭,心里說不出什么感覺,也不看她,離開了。
其實他心里不是沒有感動,可更多的,卻是排斥,一種下意識的排斥。
他怕,怕習慣了有人對他好之后,便再也無法習慣一個人的冷清。
此時的他,習慣了涼風,便不需要過多的溫暖;可等他習慣了這溫暖之后,他還能再習慣那份入骨的寒涼嗎?
墨傾淚抿了抿唇,一只手緊緊握住披風邊緣,眼底的情緒看不分明。
茶樓。
墨傾淚剛走進梁為崎所在的房間,便聞到一股酒香。
“你在茶樓喝酒?”
走過去,將身上的披風解下,搭在椅背上,坐在梁為崎對面。
梁為崎該是喝了不少酒,臉上微微泛起一層紅暈。見墨傾淚進來,正要開口,目光便落在他穿著的披風上。
“喲,墨老板今日怎么穿了這么多?”見他坐下,梁為崎開了口,有些調侃。
“天涼了,我穿的多,不應該?”墨傾淚淡淡開口,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應該。”梁為崎挑眉笑了笑,“只是你墨老板還會怕冷?”
“自然。”不知為何,他不愿告訴梁為崎是因為青袖。
梁為崎見他的模樣,也猜出了七八分,見他不愿說,也不追問,自顧的又喝了一杯酒。
“有心事?”墨傾淚見他神情同平常有異,便問道。
“陪我喝酒。”
“好。”
既然梁為崎不說,他也不好多問。兩個人對坐著喝酒,誰也不開口。
良久,梁為崎才緩緩開口。
“傾淚,如果你喜歡一個人,可又因為種種原因無法給她一個名分,該怎么辦?”
墨傾淚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不知道喜歡是一種什么感覺,縱然唱了那么多情愛糾纏,他也不懂。
為什么這世上會有人為情而生、因情而死?
唱了千遍情愛,在他眼里,也不過是一出戲,感動的了所有人,也感動不了自己。
他理解的戲,不是情愛,而是人生。
“也是,你這個人這么冷情,又怎么會有喜歡的人?”梁為崎覺得自己醉了,可明明頭腦那么清醒。
“若真是喜歡,又怎會舍得對方受半點兒委屈?”墨傾淚給他倒了一杯酒。
“可若是,無能為力呢?”梁為崎喃喃道。
“那在一開始,便不要去招惹。”
他不懂感情,卻懂生活。若是在意什么,便拼了命去護;若是護不住,一開始就不要在意。
就像是,他所恪守的底線。
“不要招惹嗎?”梁為崎失了心神,“可已經招惹了,又該怎么辦?”
“那便放手吧。”
“放手?”梁為崎突就笑了,“傾淚啊傾淚,你身在局外,又怎么懂局中人的難處?”
是啊,他又不是梁為崎,其中曲折,他怎么懂?
“那女子是誰?”
“佩鳴。”
墨傾淚有些耳熟,想了一會兒,才道:“上次大鬧婚宴的……”
“是。”梁為崎苦笑,“佩環、佩鳴、佩鈴,惜春閣。”
“你說,上次來鬧的人,怎么偏偏是惜春閣的人呢?”梁為崎閉上眼,聲音中全是苦澀。
這種事,就算放在平時,梁家也斷不會同意,畢竟是青樓女子,總不是個好名聲。更何況經過佩環那么一鬧,梁家對青樓女子的印象更是糟糕。
梁家三兄弟,竟有兩個,栽在了青樓女子的手里。
“我現在有些理解我二哥了。”梁為崎轉了轉手上的酒杯,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強。
梁為冉平日不近女色,原來不是無情,而是只對一人用情。結親的事,是迫不得已,可他對佩環的情分,絕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的。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可旁觀者看到的只是表面,其中隱情,又有幾個局外人能理清?
墨傾淚不知該如何勸他,便只好沉默。
“算了,不想那些了。”梁為崎一拍桌子,“來,喝酒。”
說完,拿起酒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