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滄海桑田轉瞬即逝。
星河鷺起,天高云淡。
爽瑯如同站在了四季變幻的中心,看著韓默一點點向自己走來,張開雙手,眼底是春風十里的柔情。
“我來晚了。”
他站在她的面前,牽起她被手銬劃破的雙手。手腕滲著鮮血,如同紅蓮一般綻放在皮膚上。他輕拂過,傷口消失。韓默身上熟悉的氣息讓她深呼吸之后,十分安穩。
爽瑯望進他的瞳孔之中,淚水溢出,默不作聲。
韓默撫摸著她的頭發,脫掉她已經沾滿泥土的紅色唐裝外套,里面依舊是那就白色的連衣裙,上面星星點點的血跡讓人看了心疼。
他把大衣從自己身上脫下來,又為她披上。輕輕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轉身,看向那畏畏縮縮的婦人。
女人哆哆嗦嗦的捂著自己受傷的耳朵,腳等著泥土靠在棺材旁邊。她嘴里念念著“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剛才,她看見了一切。那男人憑空出現,烏云在天空中被劈成了兩半。肯定不是神仙,一定是妖怪!鬼魂!女人握著自己胸前的玉菩薩,大聲撕破嗓音尖叫著:“不要過來!”
“你不要過來!”
女人想掉頭往回跑,但是自己腳軟綿綿的無法動彈。
韓默高大的身影在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籠罩的陰影,讓她倏然渾身抖動起來。
韓默不喜歡這里,不喜歡張門村這個地方,總覺得與自己隱隱地存在聯系,可以勾勒出一段悲傷的往事。但是當他腳落在了這篇曾經的土地上,卻異常的踏實,似乎總有事情終于要塵埃落地。
他冷冰冰的看著蜷縮在棺材旁的女人,臉色一沉,憤然出手。
雨水傾瀉而下,從天降落,如同密密麻麻的箭矢一般,在女人的身旁硬是砸出來一塊凹低。緊接著,女人晃晃悠悠“撲通”一陷,慘叫著跌落在了地坑之中。
韓默面色不善,“怎么,想給兒子娶個媳婦,好啊,那正合你意,從地下著森森白骨中挑上一具來罷。”
這張門村的整座村中都被滔天的河水生生吞沒過,泥土之下,竟然真的累累白骨,張牙舞爪的拉著女人的腳踝,嘻嘻嘻的笑著。
“別過來!別過來!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她突然間哀求著,臉上的橫肉一顫一顫。韓默輕蔑的笑了起來,沒有說話。雨水如同硫酸一樣腐蝕著女人的肌膚,她臉上的血肉凸顯出來,漸漸的白骨。
泥土紛紛的向她聚攏而去,撕扯著她的衣角,抓破她的臉蛋,在哀嚎聲中,堵住了她尖銳的嗓子。
聲音漸漸隱去。
爽瑯不動聲色的看著眼前的男子,陌生又熟悉。她從未驚詫于他神秘的力量,沉吟片刻,說道:“你來晚了。”
那聲音透著哀怨和不舍,她不知道自己心中為何突然間如此惆悵。
韓默愣了一下,爽瑯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記憶之中傳來。他端詳著她的面容,說了一句:“回家吧。”
爽瑯沒有動。
就如同屹立在風雨中一塊白玉。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如其來迸發的力量讓夢境在眼前閃閃爍爍。當韓默掀起泥土,下面的黃泉白骨,竟然讓她冷笑了兩聲。那聲音,自己都不曾聽過。
怨恨的,卻又淡然的。
她走過去,走到那泥土凹陷的地方,說:“你把這些,掀開給我看看。”
她想要看,發自靈魂深處的,想要看看這些人,似乎他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爽瑯的眼中,仇恨的味道隱隱的散發著光芒。
韓默本來想說,太臟,結果還是答應了她。
土一層層的被翻開,如同河水的波瀾一般輕巧。爽瑯問道:“這是哪里?”
“張門村。”
她想到了韓默書架上有一本縣志,加載著張門村愚蠢荒唐的故事,故事最后,說是天水淹沒了村莊,無人生還。想不到自己竟被妥妥拽拽到了這夢境里曾經出現的地方。
韓默看著她若有所思,盯著泥漿滾滾而動,心中被寒冷慢慢侵襲。
“你在看什么?”
爽瑯捏了一把泥土,面無表情。似乎周遭想起來了熙熙攘攘的聲音,村民們叫賣著,嬉鬧著,一棟棟平房向前在她的眼底心里,這個熟悉的地方,似乎一草一木她都一一走過。她抬腳,跳到了泥土之中。
“小心!”韓默沒拉住她,跟著也落到了泥土堆里。
爽瑯彎腰下去,看見泥土之中有一紅色的小小木棍,顏色已經只剩下了小拇指那么大。她輕輕的用手扒開泥土,看見一個小小的,臟兮兮的鼓面躺在地里。
她小心翼翼的撿了起來,捧在手心里,如同稀世珍寶一樣珍視著,托舉著。
小波浪鼓的鼓槌已經不知去向,但是爽瑯覺得,它就是自己夢中的那份。
頓時鼻子略酸,眼眶微紅。
她雙唇越來越蒼白,手指顫抖。
韓默的眼神落在波浪鼓上,突然目光緊縮,這個鼓好像在哪里見過!爽瑯身旁環繞著淡淡的妖氣,她的眉宇之間是韓默夢里的味道。
這撥浪鼓,也曾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玩弄著,咚咚咚的敲打著,遞給那個與爽瑯相似的姑娘!
她倆的眉眼,嫣然的笑容漸漸在韓默的腦海之中重疊在一起。
咚咚咚,咚咚咚。
那不知道是什么皮子做的,居然經過了這么多年還沒有壞掉。爽瑯輕輕的用手指敲打著。韓默接過來一看,那是河底的一種魚皮,他眉頭皺了皺。
突然,天邊一聲悶雷在兩人耳邊炸響。
不遠處濤濤的河水泛濫。
韓默聽見咕嘰咕嘰的聲音,暗叫不好,冤家路窄,居然碰到了同樣的河妖。河妖會相互爭奪領地,擴大流域的面積,增強自己的力量和實力。但是自己已經離開妖界很久,也隱藏的十分好,如今怎么會又被人盯上?
“韓默,好久不見啊。”
聲音悠長悠長。
韓默拉起爽瑯,飛躍到平地上,看著黑團團的水中顯現出來一個人影。那人身上泡著濃稠暗色的水泡,面的輪廓漸漸浮現。如同喪尸一般,皮膚已然腐爛。
“我可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