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卿嘆了口氣,道:“她現在喝得爛醉,問不出住址來。我家里有人,不能帶她回我家,勞駕你今晚把她安頓好。”
顧莫聰如臨大敵,指著自己胸口,“你讓我怎么安頓,難道我能把她領家去?我爸和我姐不得剝了我的皮?”
“那怎么辦,誰讓你沒事捅這么個馬蜂窩,你得自己解決。”海卿道。
“我、我、關我什么事。”明明是辯白,聲音卻透著心虛。
他真是后悔死了,那天居然當著林海卿的面,把他和梁景詩的事情原委說的一字不漏。
“別吵吵了,”海卿環視四周,手指向7天酒店的方向,“你去幫她開間房,我去幫她買點止吐藥。”
顧莫聰對入住賓館一事,有著揮之不去的陰影,尤其又是這個糾纏了他半年多的女的。但是眼下沒有辦法,他只能硬著頭皮把梁景詩往酒店方向拖。
海卿打開手機地圖,24小時藥店要通過左后方不遠處的窄巷子。
她合上手機走進去,這條巷子幽深昏暗。
隨著她逐漸深入,隱約聽到不遠處傳來拳打腳踢的聲音?
她湊近,看到一棵大榕樹下,一個年輕的男人被幾個人高馬大的打手團團圍住。
這幫打手和當初找她追債的人打扮得一般無二,分別穿戴著墨鏡,面罩,黑手套,黑衣服,黑皮鞋。
而那個正在以一敵五奮起反抗的男人,就是剛才在酒吧掉落“杜先生”的花花公子。
“看不出來,你有兩下子哈?”為首模樣的“四方臉”打手往地上啐了一口,喘著粗氣道。
沈洛涵不語,抬起手背擦掉嘴角滲出的血絲,心想真不該荒廢年少時好不容易學到的散打技能,不然,今天指定讓這幾個打手吃不了兜著走。
打手們開局沒占上什么便宜,憋悶的表情顯而易見。
“兄弟們,給我拿出看家的本領,否則今天沒法跟老大交代!”四方臉怒道。
雨點般密集的拳腳隨聲落下。
沈洛涵今夜喝了酒,加上體力不支,沒撐多久便敗下陣來。
林海清此刻嚇得瑟瑟發抖,她下意識往陰暗處后退,想要往回走。
榕樹上交錯著繩子狀的綠色景觀燈,像是地獄深處惡鬼的眼睛,發出陰綠光芒。
男人俊逸的臉上此刻青紅交錯,頎長的身體在半空中搖搖欲墜。
其中一個打手眼明手快,見機隨地撿起了一塊板磚,朝他的頭上給了沉重的一擊。
腦袋上挨了一記猛打,男人吃痛,居然毫不呻吟。
林海清看到他重重地倒在地上。
板磚直接上頭敲,這是要取人性命的趨勢。深夜買兇殺人,這男人得罪了誰?
和她無關了,她沖上去也沒用的,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而已。
何況現在嚇破膽的人是她。
這么想著,她的腳步不斷退縮。
可是,那件事情以后,她明明對自己暗暗許下了承諾:當別人遇到類似的情況,不能冷眼旁觀,不能無動于衷,要伸出援手。
回憶一旦劃開一個大口子,便如洪水決堤一般,擋也擋不住。
四年前,她十五歲,那一天,她遭遇了糾纏數年的夢魘。
那是春節過后的一天,林鳳英回鄉下省親,林海卿一個人在淵子巷158號看守小店。
迎面來了一個男孩子,二十歲左右的年紀,寸發,戴著圍巾,帽子,口罩,墨鏡,面部包裹得嚴嚴實實。
來逛繡品店的年輕男人不多,且裝扮怪異,林海清下意識多掃了兩眼。
男人的注意力不在墻上掛著的商品上,而是幽幽地盯著面前的少女。
很快,海卿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來人的身上散發著酒氣。
酒鬼愣了一會兒,少女和腦海中的目標人物匹配不上。于是他繞過少女,朝內院走去。
林海卿在后面大喊:“你干什么?”
開店營業這么久,林海卿第一次遇到喝醉了跑進店里發酒瘋的顧客,她有些倉惶無措。
酒鬼接到的“生意”是有人叫他想辦法教訓一個叫林鳳英的女人,地址也沒有錯。
他跌跌撞撞地闖進各個房間,開始翻箱倒柜,一股拆天破地的勢派。
“你找什么?”海卿在他背后呵斥。
酒鬼見目標人物不在家,于是惡狠狠地瞪了海卿一眼,訕訕地走了。
店里還殘存著酒鬼散發出的酒氣,海卿拿起玫姨送她的一瓶香水,朝空中噴了幾下,像是驅趕蚊子似的,本能地擺擺手。
春節前后喝醉酒到處撒酒瘋的人不稀罕,海卿沒多想。
這一行的顧客本就稀稀拉拉,因為是年后,下午更是沒有人上門。
海卿走出門店,左右觀察淵子巷,從巷口到巷尾,居然一個人影都沒有。
生意慘淡。
海卿打開熱水器,索性準備洗個舒服的熱水澡后上床睡個午覺。
洗手間的門被人一下子推開,一道冷氣旋即竄了進來,海卿受涼打了個哆嗦,以為是媽媽從鄉下回來了。
眼角的余光感到身后的人身子突然僵住。
林海清站在花灑下光著身子回頭,瞳孔陡然劇增。
上午醉酒闖進店里的男人,居然又折了回來。
少女優美的體型刺激著他的感官神經,淹沒了他最后一點理智。
洗手間內充斥著少女的驚叫聲。
面前的男人渾身仍舊酒氣熏天,與上午不同的是,他現在四肢僵硬,如同失了魂的僵尸,眼神渙散,像是武俠劇中被人下了毒的怪人。
后來海卿才知道,那是嗑藥后的人產生的反應。
不等她再次疾呼,暴徒一只手攬住了她的腰身,另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將她往臥室拖。
她被暴力扔到床上,他的身影像個巨大夢魘,撲面而來。
……
林鳳英回到家,走進臥室后看到女兒孤零零地躺著床上。
“海卿?”
少女并不應答……
……
林海卿清楚的記得,那天,當暴徒靠近自己的時候,事情明明是可以有挽回的余地的。
有個肢體壯碩的大胡子顧客恰巧走了進來,這顧客來店里買過幾次東西,算是認識了。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求著喊:“叔叔,救我!”
可是,那個有過幾面之緣的熟客,看到房間里發生的一幕,竟然先是一愣,數秒后便嚇得雙腿哆嗦,之后拔腿便跑。
海卿以為他肯定是去喊人了,她以為自己很快就獲救。
只可惜,瘋了一樣的暴徒,更快一步。
那一刻,她是一朵被狂風暴雨摧殘掉的花,花瓣凋零。
她的掙扎蒼白而又無力,直至眸中的光一點點暗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