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呼嘯而過,對林海卿而言,她的六月過得忐忑不安。
沒想到,七月更是以炸彈爆破的形式拉開硝煙彌漫的帷幕。
蕭一塵的公司最近好像遇到了棘手的麻煩。
“變質的過期食品?”餐桌前,略懂法律的林海卿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蕭一塵皺眉,想不到回國才三個月,有些人已經按捺不住蠢蠢欲動的心了。
“公司中一定有內鬼接應他們。”他不假思索道。
林海卿不懂得名利場中的爾虞我詐,自然幫不了他什么忙,她只能在家里乖一點,學習更認真一些,不讓他為自己憂心。
可是沒想到事情會嚴重到這種地步。
蕭一塵已經兩天沒有音信了,電話不接,微信不回。
林海卿膽戰心驚地找到了錦峰辦公大樓,從前臺助理處獲悉,蕭總被拘留了。
他可是萱城鼎鼎大名的蕭氏企業的唯一繼承人,不是應該如電視劇中所傳遞的那樣,利用黑白兩道的人脈關系,為自己除去所有障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嗎?
林海卿第一次希望,蕭碧山可以仿照當年在萱城橫行霸道的情景,帶一波手下沖進去,將他的寶貝孫兒從局子里撈出來。
此刻,她發現,沒有蕭一塵掌舵的錦峰早已亂作一團。
白天在錦峰碰了一鼻子灰的林海卿只能束手無策地回到水韻之都,提心吊膽地等到了晚上,直到她聽到門外鑰匙叮鈴作響,宛如天籟。
她滿心期待地趕在他之前打開門,驚喜地看到那張略顯疲憊卻仍舊攝人魂魄的臉。
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臉上是什么樣的表情。
在蕭一塵看來,此刻的她就像是十六年后與姑姑重逢的楊過,有震驚,慶幸,后怕和喜悅。
他微笑著將女孩的長發勾到耳后,淺淺道:“我回來了。”
林海卿踩著門框傾身抱住他,因為緊張而咬住他的襯衫領子,道:“我以為你這次要鋃鐺入獄了。”
蕭一塵笑得渾身亂顫,他在她心里有這么差勁?
他輕拍她的后背,像是哄入睡的孩子,“我可不想在那種地方呆那么久,雖然這次的確是我人生中最狼狽的境遇。”
她放開他,先由他沐浴更衣,將兩天沒刮的胡渣清理掉。
林海琴斜倚著洗手間的門框觀摩他手中的動作,調侃道:“大叔秒變小鮮肉啦!”
蕭一塵斜視之,嘴角的小漩渦露了出來。
“快說說怎么回事,為什么向來十拿九穩的你也會淪落到蹲局子的地步?”
蕭一塵看過去,方才那個還在門口張皇緊張的女孩,此刻居然秒變幸災樂禍的神色,星星眼地看著自己,像是看天外飛來的七彩隕石。
“不告訴你。”他心中使壞,故意吊她胃口。
她果然湊上來,搖他的手臂,“快說嘛,把你這兩天的“美好”際遇分享出來讓我開心一下嘛!”
他拿毛巾擦頭發,聞聲沉重地閉眼。
瞧這沒良心的女人,喂不熟的白眼狼!
“被人暗地里擺了一道。那些假冒偽劣產品不是我公司采購的,卻出現在我店里的貨架上,你說奇怪不奇怪?”他細細地答,充分滿足她的好奇心。
“是誰這么下作?”
“現在還不清楚,但是,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可以判斷,這事和沈家人脫不了干系。”
在萱城,敢于明里暗里給蕭家人使絆子的,只有沈氏。
他只怪自己太想當然了,只顧著提防爺爺的眼線,卻忽略了最原始的敵人。
沈家和蕭家是世仇。
當年,因為商業競爭,蕭家擠垮了沈家二房沈心怡苦心經營的心血,致使沈心怡心神恍惚時,不小心使她四歲的小女兒命喪黃泉。
據傳,女兒去世后,沈心怡被丈夫沈鍵雄棄之如敝履,同時被大房和三房騎在頭上,受盡凌辱,仿若被打入冷宮的妃子。
然而,作為一個母親,她更加走不出女兒因她喪命的心魔,過度自責而精神錯亂,住進了瘋人院。
而沈洛涵,正是沈心怡的兒子,那個不幸夭折的沈家千金,是他一母所生的親妹妹。
所以,沈家憎恨蕭家,屬有根有據,人之常情。
可是,他們忘記了一件事,蕭一塵可不是一塊任人宰割的魚肉。
他得伺機反擊。
萱城市精神護衛中心。
沈心怡今早又把護工的臉撓破了,此刻的她穿著病號服,陽光通過玻璃窗灑在她風韻猶存的側臉上。
她的記憶永遠定格在女兒盈盈去世的那一天。
沈洛涵一早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匆忙換上定做的藍白色小學生校服后,他馬不停地趕來。
此刻,他坐在媽媽身側,陽光灑在母子兩人身上,他為其精心梳理凌亂的頭發。
“媽,您今天怎么又發脾氣了?您瞧瞧護士小姐美麗的臉龐被您抓了幾道血印子,咱們又得賠人家撫慰金。”沈洛涵耐心道,眸中的潰敗清晰可見。
“有錢,有錢,我賠,我賠,我有錢……”婦人口中念念不斷道。
“媽,咱們下回可不能這樣了,人家護工還得嫁人呢,臉毀了怎么嫁人呢?”他哄孩子一般勸誡道。
“放學,回家,盈盈放學了,接她回家……”沈心怡猛然抓住兒子的手,指甲陷進皮肉之中,神志不清道:“派人去接盈盈了嗎?再不去就晚了,接不到了!你妹妹怕黑,不能留她一個人,不能,不能……”
他的眸中飄過一絲隱忍的痛楚,任由母親將他的手掐得血跡斑斑。
他恨!恨自己沒有穿越時空的本領,回到小時候妹妹從托班放學的那天。那樣,他就能代替心神不寧的媽媽把妹妹領回家!那樣,就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從學校旁邊那條臭氣熏天的陰溝里,撈出妹妹弱小的尸體!
他恨!恨自己沒有一手遮天的權勢,把大房和三房全部鏟除!恨不能讓父親回心轉意,哪怕是來這暗無天日的瘋人院看他愛過的人一眼!他像個沒用的廢物,不能光明正大地將母親接回沈家,由自家的護工細心看護!
他恨!恨在萱城根深蒂固、無所不能的蕭氏,恨蕭碧山趕盡殺絕的手段,恨蕭一塵與生俱來的經商頭腦,而他只能動用一些見不得人的小伎倆,去報殺妹害母之仇!
遠遠不夠,遠遠不行,蕭家根本無關痛癢。
苦澀的淚水從他殺手般的眼睛里靜靜滑落,仿佛是從身體里滲出嗜血的骨髓,凝重而又狠決。
“我已經派人去接妹妹了,媽您放心。”他顫聲哄騙道。
“對對對,快去接,去接,把我的寶貝女兒帶過來,媽媽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蒸蛋糕。”沈心怡不斷地囈語。
男人的表情再也管理不住,五官因為悲慟而扭曲,擠成水泄不通的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