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發上穿著薄薄的睡衣躺了一夜的后果便是,海卿光榮地感冒了。
當底褲傳來黏糊溫熱的液體觸感,她也體會到什么是雪上加霜。
林海卿自問,女孩子最痛苦的時刻,莫過于當感冒碰上生理期。
傍晚,蕭一塵下了班回到家,拎著一包新鮮食材,側身看到沙發上躺著懶洋洋的女孩子,身上穿著那件小熊睡裙。
“你瞧,我從疊清雅苑把這幅刺繡帶回來了,掛在我們客廳怎么樣?”他的語氣生動而又輕快。
把媽媽贈送的禮物掛起來,每日抬頭便能看見,仿佛媽媽的愛就圍繞在兩個孩子身邊,水韻之都就變成他們溫暖的三口之家。
海卿聞聲抬眸,看到他如獲至寶般小心翼翼地托著原木色的裱框,表面鑲了玻璃保護層,帶細閃的繡線勾勒出“錦繡前程”四個大字,在燈光下精彩紛呈。
四年的時間呼嘯而過,以當下的審美來看,這幅繡作已顯得過氣了些。但這是林鳳英送給兒子的畢業禮物,左上角和右下角的錦帶花是林海卿繡的,活靈活現,有模有樣。
這是她們的一份心意,送給共同愛著的人。
海卿本就身體不適,此刻的臉龐更是珍珠似的白,濕漉漉的杏眸出神地望著那副裱好的佳作,聲音像似來自水底:“這是我和媽聯手打造的作品中僅存的一副了,其他的都賣掉了。”
她省略了“賣掉”后面的“抵債”二字,那段艱苦的時日,終究是煙消云散了。
海卿移到旁邊,蕭一塵脫了鞋,踩著沙發忙活了好一陣,終于把“錦繡前程”高高掛起。
他抱著臂膀,心圓意滿地抬頭鑒賞著。
回過頭去看她,這才發現她在那寬大的睡衣中虛虛晃晃。
垃圾桶里滿是白色的衛生紙,擰成千奇百怪的形狀,他皺眉,“不舒服嗎?”
海卿吸了一下鼻子,鼻音很重:“感冒了。”
然后接著在沙發上躺尸。
他看了一眼病懨懨的少女,忙去抽屜里翻出帶有“氨酚烷”字樣的藥品,遞給她:“吃點感冒藥,再喝點水,然后上床睡覺,飯做好了我叫你。”
海卿輕飄飄地搖頭,在他看著像是沒骨頭似的,隨時都可能癱下去。
“虧你還是理科生出身,感冒的前幾天,吃藥也是沒用的啊。”她俏皮地數落他,好不容易抓住一次漏洞。
他關心則亂,下意識地摸她的額頭:“幸好沒發燒,熬過這兩天就好了,多喝點開水把病毒排出來,你先躺著吧。”
她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
小腹下面洶涌澎湃,她見鬼似的風風火火跑向洗手間,然后像被人打了一頓似的,綿軟無力地出來。
過了一會兒,她看到蕭一塵走進了洗手間,蹲在地上慢條斯理地研究著什么。
她好奇,費力地起身湊過去,悶聲看著他頭頂正中央的那顆發旋,忍住了戳一下的沖動。
視線下移,她本能地咬著下嘴唇。
太尷尬了,洗手間的地板上有一滴鮮紅的血液。
“對不起,我把地板弄臟了。”
他抽了張廁紙,半蹲著擦拭,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聲音低柔如絲,“沒關系,我來清理,你去休息。”
海卿紅著臉躲回去。
鍋里燉著小排,小火二十分鐘的空當間,他去樓下的超市買來了紅糖,又切了姜絲,放在一起熬成紅糖姜水。
叫她起來喝了熱氣騰騰的一大碗,小肚子上暖洋洋的,鼻子也通了,瞬間暢快了許多。
他記住了,每個月的月末,是她的生理期。
晚飯做好了,冬瓜燉排骨,紅燜大蝦,香菇炒青菜,西紅柿炒蛋,香色俱佳。
海卿悶頭吃了兩口,心中忐忑,低聲問:“你在美國念書的時候交過女朋友吧?”
不然怎么會貼心地給女孩子煮紅糖水?他在蕭家的成長環境中又沒什么女人。
蕭一塵側眸,看到她淡云流水的表情,如實地答:“沒有。留學不似想象中那么清閑,每天的課程很緊張,沒時間談朋友。”
她輕輕瞥過去,看起來不像是說謊。
“不過,”他尾音拖延著,雙目微瞇,是在刻意回憶,“倒是想起一個女孩子,學生物工程的,也不知道算不算交往。”
海卿心下一沉,悶著臉,等了幾秒,“什么叫算不算啊?”
他倒是沉著冷靜,“一起吃過兩次飯,看過一場電影,再后來因為大家學業緊張,她要去鉆研學術論文,我進了導師的項目組打下手,久而久之就不了了之了。”
“那你們沒再聯系了?”幽幽的聲音仿佛從別處傳來。
他夾了一只大蝦放她碗里,漫不經心的,“是啊,她留在美國深造,我回國了,還聯系什么。”
她一言不發,出氣似的把那只大蝦往碗的邊緣撥了撥。
他細心留意到,蕭老師的做派擺起來:“怎么,不喜歡吃蝦?蝦中含有豐富的鎂和蛋白質,對你這種身體虛弱的人來說是很健康的食物,你可不能挑食啊。”
“我身體虛弱嗎?”她語氣淡淡,完全聽不出哪里不高興。
“剛回國的時候你就一直咳,小腳還顛吧顛的,跟個半身不遂的老太太似的。”他用筷子尾敲了敲她的小臂,繼續道:“看看這手腕,細得一擰就斷似的,快吃了!”
海卿托著腮背過頭去,扒了一口米飯,隨口找了個理由:“這蝦的頭上有刺,扎嘴,不想吃。”
蕭一塵默了默,放下了筷子,徒手摘了蝦頭,剝掉了蝦殼。
一只接著一只,一口氣剝了七八個,鮮嫩的蝦尾肉一股腦倒進她的碗里:“吃吧。”
海卿看到他白皙纖長的手指上油污滿布,抽出面巾紙象征性地幫他擦了擦,笑意緩緩地浮上來。
喝了紅糖水,肚子沒那么痛了,她胃口大開,多吃了幾口飯,突感危機四伏,跳上體重秤,看到了一個驚恐的數字:45kg!
她在廚房門口張牙舞爪地大喊:“蕭一塵,我居然九十斤了,都怪你!”
他背對著她,不慌不忙地刷著碗,手上的粉色清潔手套滑稽又軟萌,“九十斤而已……話說回來,怎么是怪我?難道不是感激我?”
她闖進廚房,在他上身后上躥下跳:“你要知道我長這么大從來沒超過八十五斤!完了完了,再這樣下去我要變成肥婆了,然后穿M碼的衣服到處晃悠,畫面太美,難以想象。”
蕭一塵墨眉微皺:“你多高?”
“一米六四。”
“一米六四,九十斤,很健康的數字范圍。”他舒心一笑,像是完成了艱巨的任務那般。
“才一個月,我就漲了幾斤肉,蕭一塵,你是不是在飯里放了激素、增肥劑了?”她腦洞大開,如臨大敵般。
他笑得清風朗月,轉過身來看她,玩笑的語氣:“是啊。”
她看著他欠扁的表情,愈要發作,轉念一想不對:“那你為什么還是那么瘦?你是不是偷偷減肥了?”
他保持微笑,“沒有減肥,我的教練建議我增肥。我最近一有時間就在公司樓下的健身房泡著。”
增肥?這是赤裸裸地炫耀啊!
海卿白了他一眼:看那臭屁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