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一塵收了傘,輕輕抖掉上面的雨珠,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只塑料袋,把傘放進了袋子,然后拉開肯德基厚重的玻璃門,動了動下巴示意她趕快進去。
外出自帶塑料袋,進進出出主動給女孩子開關門,海卿自問身邊沒遇到過這種寶藏似的男孩子。
他叫她先找位子坐下,自己掏出手機自助點餐。
不一會兒,他端著餐盤過來,林海卿托著下巴看著窗外細密的雨幕,眉眼皆是藏不住的笑意。
“你傻笑什么呢?”他問。
海卿低眉淺笑,“想起了九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在肯德基。那天真巧,你也像現在這樣坐在我的對面,還記得嗎?”
“記得。”他眉目低垂下去,面容是湖水般的寧靜。
海卿意識到他驟然的情緒變化,笑容也陡然冷了:“過去的事情,你是不是還耿耿于懷?”
“不是。”他抬眸,繼而看向了窗外的人來人往,千萬種情緒在胸腔內交錯翻滾,凝結成一句話,“時光不能倒流,有些事情也無法挽回。”
若是此時身前的那杯九珍果汁可以換成一杯洋酒,他應該會立刻一飲而盡。
他的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臉上的落寞清晰可見。
海卿心中動容,突然很想安慰性地覆上那雙手。
但是,恐懼切斷了她的這個念頭。她做不到。
“快吃吧。”他調整了情緒道。
各懷心事的兩人,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海卿不禁感慨,人的心情果然就如同這天氣一樣變化莫測。而她的心情更是和蕭一塵的情緒緊密相關,前一秒可以和他一起飛升成仙逍遙快活,下一秒就可以隨他一同墮入深淵萬劫不復。
簡單地吃了兩口,兩個人一同走出肯德基。
萱城的四月漸入尾聲,綠化帶里種著盤根交錯的荊棘叢,薔薇的枝丫上墜著沉甸甸的粉色花苞,預示著暖洋洋的五月即將到來。
雨絲細密,觸到皮膚上是清淡的涼,海卿在他撐起的空間內時不時地抬頭看上去,這個角度看到他堪稱完美的顏,令人感到賞心悅目。
徐徐地走著,兩人的肩膀偶爾觸碰在一起,海卿下意識拉開一點距離,他便不經意地湊過來一點。
他只是防止她露到傘外。
她看到他外側的那只肩膀濕涔涔的一片,他幾乎將整把傘罩在她身上。
悄無聲息的愛護,她不經意發現,心隨之化開了。
回到家,兩個人合力將她的東西歸整了一番。海卿抽出竹席,簡單地打了個地鋪,他斜倚著門框歉意地看過來,“起碼該事先給你買張床的。”
“沒關系,僅此一夜而已。反正你今晚也要打地鋪,咱們同病相憐。”海卿笑道。
蕭一塵低眉一笑,露出一排白潤光潔的牙齒。
海卿漫無目的地收拾著東西,完工后又來到了他的臥室門前,她歪著腦袋探過來,環視著他空曠的屋子,“你的房間比我的小誒。”
“你接下來需要的東西會很多,房間里還要放很多書,所以給你一間略微大一些的。”
海卿點著腳尖,手背向了身后,羞澀地垂首:“謝謝……”
他笑,想著她還真是容易滿足。
夜深了,房間里安靜到落羽可聞,海卿枕著手臂看著光溜溜的天花板和四壁,想象著明天該把這房子裝飾成怎樣溫馨的小窩。
第二天一大早,海卿剛起來,看到蕭一塵恰好梳洗完畢從衛生間里出來。他的劉海濕漉漉的,掛著晶瑩的小水珠,身上散發著舒膚佳沐浴露的清新香氣。上身穿著簡單的長袖白襯衫,頸前松了兩顆扣子,領口微微張開,結構分明的鎖骨若隱若。修長的腿上套著黑色的西褲,襯衫隨意地扎進Gucci皮帶,更顯得他身材頎長。
原來,剛起床后的他是這個樣子的,令人怦然心動。
屬于他的氣息冷不防地侵占了她的心,海卿輕咬了一下拇指,打了聲招呼:“早。”
蕭一塵看到她穿著卡其色的寬松長款睡衣,腳底一雙夏季款的涼拖,睡眼惺忪的樣子,像一只輕松熊。
“睡得好嗎?”他問。
“嗯。”她點點頭。實際上怎么可能睡得好?她激動的一夜睡不著,凌晨四點才瞇了一會兒。
“公司忙,我先去處理一些雜事,中午聯絡你。”他說完套上剪裁精致的西裝外套,走到了門口又回過頭來叮囑她,“早餐在飄窗上,記得趁熱吃。”
她應和著,想目送他離開,結果人家又折了回來,認真地看著她的腳:“你還是換鞋吧,這個溫度穿涼拖有點早了。”
看到門緩緩關上,他終于走了。海卿等了數秒,然后激動地跳了起來。揣測他大概才走到電梯口,不敢肆意地喊出聲來,怕把他驚過來。過了一分鐘左右,海卿大搖大擺地踢掉了拖鞋,光著腳去拿自己的牙刷和洗面奶,地板傳來的涼意冰得腳底板難受,她又折回身來乖乖地把拖鞋穿上。應了那句,不聽蕭總言,吃虧在眼前。
她哼著那首《微光》,肢體夸張地扭擺著,一邊刷牙一邊看著美妝鏡中的自己,笑得像個傻子。
洗漱好,她快活地移步到飄窗前,看到手抓餅、豆漿、雞蛋、包子一股腦兒地扎堆在一起,心想定是他早起到小區門口的早餐站點買來的。望著這一堆注定要被浪費的食物,海卿心想:他這是準備在家里開養豬場嗎?
海卿只吃了一顆雞蛋,兩口包子,喝完了豆漿,然后翹著二郎腿坐在飄窗上,擰巴著身子看窗外的風景:小區中心有一塊類似小型公園的用地,公園中心是茂密的草坪,綠油油的活潑可人。周邊豎著長勢喜人的綠化樹,從她的角度看下去也變得十分渺小,樹梢在輕輕搖晃,如同此刻她這顆輕靈的心。公園旁邊是彩色的物料堆砌而成的建筑物,活脫脫一個兒童游樂場,里面有滑滑梯,秋千,城堡屋等等。看到活潑好動的孩子們被爺爺奶奶小心翼翼地牽拉著,海卿突然幻想,如果她和蕭一塵有了孩子,那孩子會長得像誰。
她被自己唐突虛妄的念頭弄得面紅耳赤,想起網上流傳的一個梗:遇到你的那一刻起,我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原來不是戲言。